第43章 誰的困局？
五先生的計劃很簡單。
至少……在他眼中，是很簡單的。
北地廢土。
五先生望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黑色怨氣。
望着那些偶爾會透過怨氣絲絲縫隙揮灑下來的旭日陽光。
又望了望西南家鄉所在的方向，似乎看見了那熟悉的滿山茶花，聞到了那青青草香。
“你們準備好了嗎？”
五先生聲音悠悠，滿滿的寧靜祥和。
聶錚不明所以的聳了聳肩：“你讓我們還要準備什麼？這裏的魔人已經都聽我的了，那個特製的樊籠也做好了。”
五先生點了點頭，走進了那個鐵質樊籠中，將樊籠中的鐐銬，拴在了自己手腳之上。
聶錚和李素瑾都呆住了。
“你要做什麼！你讓我們準備這個，就是為了捆住你自己？”
五先生淡淡一笑：“你忘記了，我並不是人，這具身體也並不是我，我只是夫子的一個身外身，這裏只是我靈魂的暫居地……”
聶錚瞬間就想了起來。
五先生曾說過。
如果他身死魂消，夫子便會降臨。
“……不器，夫子太強大了，我實在想不到任何可以正面戰勝他的方法，甚至就連……就連眼下的法子，其實我也不確定可不可以……別！慢着！你聽我說完，但是，也只有眼下這一個法子了，他剛降臨時，必然是虛弱的……”
“你別這樣，方法一定是會有的，何必這樣。”
“沒了，你和夫子接觸太少，你不了解夫子，沒有方法了，真沒有方法了……”
五先生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你看啊，再強大的人，他肯定也逃脫不了這些規律，這是天道，不器，只有這樣一個機會，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聶錚怔怔的望着他，覺得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識。
似乎……
保定城中……
溫裳的父親也是一般模樣。
可是……他為了防止凶屍肆虐，禍害這芸芸眾生，選擇自戕而死。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都是夫子！！
聶錚覺得心中倍感憋屈和壓抑，但是這一次，他牙關緊咬，默默的聽着五先生在說話。
“……不器啊……天下間自然有陰險卑劣的小人，可也有幡然悔悟回頭是岸的浪子……我愧對這片荒土上的無數生靈，他們怕是此生都難入輪迴，終將在這片天地間灰飛煙滅……”
是啊，如果沒有五先生前往高句麗，傳授金葉復興魔人的法門，眼下的局面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器啊……我所做的一切，應該可以贖罪吧……”
“……好可笑的眾生平等，好可笑的天下大同，我竟然忘了，我曾經也是一個人呵……”
“不器啊……我的父皇，遠在大理，我去看過他了，他老了許多。”
“我的墳冢我也去看過了，上面有我喜歡的山茶花，還是新鮮的。”
“對了，不器啊，我們大理那，有個蝴蝶泉，它呀，美極了……你知道嗎……”
“你若過去，它會主動停留在你的身上。”
“有一種枯葉蝶，它真的好像一片落葉一樣……”
“不器啊……此間事了，帶我回去吧……”
“我的家鄉就在彩雲之南……就在彩雲之南……”
“那有孔雀飛去，那有雪山銀光，和天山很像，沒有天山巍峨，但比天山秀麗，它叫玉龍……”
“不器……此間事了，我想回去看看……你能……答應我嗎？”
五先生語音呢喃，漸漸止息，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李素瑾在旁早已泣不成聲，聶錚也想流淚，卻始終流不出來。
自己早已經不是人類了……
而這一切，又是拜誰所賜呢？！
夫子！！
是夫子！！
道貌岸然，沽名釣譽的夫子！！
聶錚的雙目冒火，死死盯着樊籠中那具酷似夫子的年輕身體，想像着自己該用怎樣的方式將他擊殺。
終於，樊籠中的身體開始出現了些許變化。
原本逐漸變白變硬的身體，開始有血色起來。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樊籠的周圍突然浮現了好幾個身影，一人持筆，一人持棋盤，一人持鐵鎚。
持筆之人猛地揮毫，那筆尖散落成漫天銀針，一根根閃耀着令人心悸的殺意！
李素瑾心頭一跳，猛地驚呼出聲：“擒金決！”
這是一門看似體修，實則為神修的功法。
那隻毛筆竟然完全是用銀針製成的！
與此同時，樊籠周圍被無數黑白棋子所籠罩，那黑白棋子錯落有致，縱橫間似乎勾勒出了一個修羅殺陣！中間道道白線猶如利刃一般，直接朝着樊籠罩了過去！
至於那手持鐵鎚之人，沒有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功法，而是將手中鐵鎚甩出，帶着“嗡嗡嗡”的勁風呼嘯而來！
這三人正是夫子三名弟子。
他們的速度實在太快，聶錚就算離得很近，都沒有反應過來！
甚至！
他們的殺招，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避開聶錚！
似乎是想將他一併擊殺！
聶錚不確定自己的肉身能否擋住這樣的攻勢，連忙將體內怨氣送進手臂上的小食盒中，頓時一道漆黑凝實的怨氣盾籠罩在聶錚周圍！
而這怨氣盾猶如狂風中的飄萍一般，根本擋不住這樣迅猛的攻勢，瞬間就被擊散。
但也幸虧有它擋了一下。
因為怨氣盾散后，聶錚身上多出無數道傷口！
雖然很淺，緊緊只是割破了表皮，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剛才他們那一擊有多可怖！
樊籠內的夫子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直接便被打成一團肉泥！
“別讓他的神識跑了！”
大師兄的話音一落，溫楚興的身影就浮現出來。
手中拿着一個翠玉琉璃瓶，口中念念有詞。
頓時這片區域中的怨氣都開始朝裏面瘋狂涌去！
與此同時，一個虛幻的人影逐漸在狂風中浮現出來。
“楊大黃！你今日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你這個白眼狼！”
這是夫子的聲音，但是聲音並不來自那個身影，而是來自整片天地。
大師兄突然慌了，連忙吼道：“六師弟，加把勁！他只剩神識了！不用怕他！”
然而聲音再大也是無用，那影像越來越凝實，似乎完全不受那翠玉琉璃瓶的影響！
“老三，去西面，老二一定會過來，攔住他！老四，護住老六！當心七師弟！”
大師兄話音一落，立刻朝着那段虛影撲去。
然而無論大師兄如何攻擊，都會從虛影當中透過去，根本沒有辦法造成任何傷害！
這個不是肉身，哪裏會怕那些？！
“楊大黃！老夫養育你千年，你便是這般待我？！”
“莫聽這個老妖怪胡扯！趕緊收了他！”
“楊大黃！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夫子的肉身已然不在，但是這聲音好似天道一般，在這片大地上響徹起來。
聶錚感覺到，似乎不止這裏，甚至遠在南楚、大理，都可以聽到這個聲音。
“聶不器！！還不幫我！！”
聶錚頓時一呆，望向那個虛影。
幫你？
你腦子瓦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