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兄長
在嬴戈的安排下,嬴慎很快就見到了他所說的那些,犯了錯的嬴氏宗族子弟。
雖說無論從儀態、談吐等方面來看,這些人都不像是會輕易觸犯宗正府條規的人。
可這與嬴慎並無多大幹系,既然宗正府的老叔公說他們是犯了錯才會來到這,嬴慎也沒想着戳穿他們,該幹嘛幹嘛就行。
而對於這些嬴氏宗族子弟來說,能夠來到此地的,本身便是家中父老對他們才能的一種認可。
自然不願讓家中父老失望,都在儘力與嬴慎打好交道。
哪怕在明面上,比起他們這種,被安排了錯處送進來宗正府內的人而言。
嬴慎這種因為觸怒始皇帝威嚴,被始皇帝親自處罰的人,看上去沒有值得交好的地方,但他們也沒有因此而表現出鄙夷或輕視的神態。
蓋因在來此之前,他們這些人,都是被家族內的長輩,多次耳提面命,再三告誡不得輕怠嬴慎。
並且在私下調查過各自的言論,發現確實沒有私下抱怨的情況,才得以被安排進來接觸嬴慎的。
因此,哪怕有些疑惑為何這些族老們,不願他們去接觸更有可能登臨大寶的扶蘇,反而要去討好嬴慎,這些人也沒有絲毫怨言。
況且,作為族內最出色的子弟,從小便了解到不少事情的他們,都很清楚,不怪這些族老如此小心,實在是嬴氏宗族這些年經歷了太多風波,早已不復當初了。
表面上,嬴氏一族傳承了數百年之久,好不容易出了嬴政這麼一個千古人傑,掃平六國,一統天下。
換做其他家族,基本上都能得到不少的優待。
但很可惜,因為一統天下過程中,秦國內部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造成的動蕩。
使得嬴政在一統天下之後,嬴氏宗族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
反而因為在以往的多次權利交接過程中,嬴氏宗族的掌舵人的決策失誤,非但沒能令嬴氏一族乘勢而起。
甚至於,比起在短短數十年內,作為秦國國君、公子的母族的楚系勢力而言,都大有不如。
而自從嬴氏內部最後一場政治風波,“成蟜叛亂”事件后,嬴氏宗族也一直都在自我反省,並且積蓄實力底蘊。
如今既然族老一致決定選擇嬴慎,他們即使內心尚有疑慮,也不得不從。
實在是嬴氏一族再也遭受不了太大的風波了。
也因此,嬴慎與這些嬴氏宗族子弟實際相處起來,還算和諧。
而在嬴慎拿出各種娛樂用品后,彼此之間的隔閡也悄然不見。
在不談政治,只談玩樂的情況下,嬴慎也不擔心跟他們接觸會被自家政爸爸猜忌。
不過在此期間,嬴慎也不是真的沉迷大富翁,飛行棋等娛樂之中,嬴慎也通過各種遊戲玩法觀察着這些人。
如今用不上,不代表以後用不上,提前儲備人才還是很有必要的。
……
“看起來,朕對他的處罰,非但沒能奏效,反而讓他過得還挺快活。”
嬴政看着擺放在案桌上的各種娛樂工具,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嬴慎的小腦瓜子裏,能掏出的東西確實多了點,不管好壞,也總能令人耳目一新。
若是之前,嬴慎弄出這些東西,嬴政還能把人叫過來,痛罵一頓玩物喪志,可現在不行。
嬴慎如今明面上算是被自己所厭棄,圈禁在宗正府的。
如果嬴政真的準備,對其不聞不問的話。
只要接下來,嬴慎沒有參與到謀逆等十惡不赦的事件當中,作為大秦的公子,嬴政並非容不得他。
可關鍵是,並非如此。
這樣一來,被圈禁活得反倒比自己還清閑的嬴慎,就怎麼看怎麼礙眼了。
本來嬴政的打算是,先把嬴慎關起來,晾一段時間。
不管嬴慎在他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里,搞出什麼動靜,只要不謀反、結黨營私,也就由他去了。
鬧大了,至多,也只當對其生厭,權當看不見便是。
無奈,嬴慎做出來的這些東西,並不難複製。
而那些賴在宗正府內的嬴氏子弟,也不全然都是品行高潔的人,總有那麼一兩個,在嬴慎的帶領下,沉迷遊戲無法自拔。
也因此這些東西從宗正府里傳了出來,在咸陽那些遊手好閒的紈絝公子哥手上發揚光大。
嬴政底下的蒙毅聞言,看着嬴政陰晴不定的臉色,也不由得為嬴慎捏了一把汗。
不單是嬴政,蒙毅這邊自然也早就收到風聲,甚至於蒙毅閑來無事時,也會跟族裏的受自己看好的小輩玩玩,算是愉悅身心。
只是當著始皇帝的面,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蒙毅也看得出來,始皇帝陛下並沒有因此真的生嬴慎的氣,只是稍稍感到些許的不平衡罷了,想了想提議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對慎公子加重處罰。”
“如何加重?”嬴政雖然心裏已有定計,但蒙毅既然是由蒙毅提出來的,自然也想聽聽蒙毅的意見。
至少,在確認嬴慎密信中所說的那件事之前,不能讓嬴慎太好過了。
蒙毅神色一正,冷聲道:“既是圈禁,便不該讓公子接觸他人,隨侍的護衛便算了,宗正府里那些犯錯的嬴氏宗族子弟,也未免太過自由了。”
嬴戈那老頭打得什麼主意,滿朝文武誰不清楚?
若非在眾人看來,嬴慎惹惱了嬴政早已被厭棄,恐怕打這個主意的人不少。
而作為唯一知曉內情的的人,蒙毅反倒是對嬴慎的反應有些擔憂。
幸而嬴慎應對得當,沒有引起陛下猜忌,不然蒙毅早就這般勸說了。
如今時機也不錯,蒙毅也順勢提了出來。
“左右去確認那件事的人,近期便能歸來,公子近來也確實鬧騰得有些過了,受罰也該有個受罰的樣。”
“……也好。”嬴政沉吟片刻,同意了蒙毅的提議,順手讓內侍給嬴慎搬去咸陽宮的藏書,讓嬴慎抄錄,免得嬴慎又整出些么蛾子來。
“蒙卿覺得,那件事有多大可能?”處理完畢,嬴政又變回那個主宰天下的帝王,朝着蒙毅詢問道,雖然沒有明說,但嬴政相信蒙毅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事。
蒙毅思索片刻,斬釘截鐵地答覆道:“若非已有七八成把握,公子決計不會如此果斷的擊殺徐福。”
哪怕嬴慎真的是為了脫罪,胡編亂造,蒙毅也不會戳穿他。
畢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殺了徐福的公子,也就這麼一個。
扶蘇都沒有他這種魄力。
“若是如此,接下去該怎麼走,就得好好考慮一番了……”
說著,嬴政的聲音漸漸弱下去,蒙毅抬頭一看,見嬴政閉目沉思,想想了,低聲說了一句:“臣告退。”
離開了章台宮。
何止是嬴政需要思考,蒙毅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旦確定那件事,自己或者說蒙家該如何對待,提出那個可能性的嬴慎。
只是蒙毅也沒想到,比起嬴慎的事,另一件事更快地來到他的面前。
……
接到嬴政的旨意已經過去三天了。
一開始,贏慎確實沒想到,自己的回到咸陽后,悠閑生活還沒過上幾天,就來了一道聖旨要自己自閉。
也怪贏慎自己,誰能想到古代的娛樂活動匱乏到這種地步。
稍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出現,鬧得滿城風雨不說,還引起了自家政爸爸的注意。
甚至於,贏慎前幾天還聽宗正府的下人說,自從這些東西流入咸陽,咸陽城內的桃色產業生意都差了不少。
如今,青樓娼館都吸引不了咸陽這些公子。
自己有這麼個下場也就不足為慮了。
贏慎都能想像得到那種畫面:
“公子,您都好久沒來玩了。”
“你有遊戲好玩?”
“???”
從房內出來,輕輕一躍,來到房頂,卧倒在屋檐上,看着漫天星雲,贏慎有些煩躁。
忽而好像想通了什麼,贏慎口中喃喃自語道:“這樣也好,凡事過猶不及,而且身邊一乾二淨,就算髮生什麼事,也牽連不到自己。”
這麼說著,但贏慎也清楚,如今自己能拋下一切避開一切,除了因為自己現在的各種勢力背後都有着嬴政參與的一份以外。
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如今的勢力還太薄弱。
等以後自己的勢力龐大起來后,真出了事,就不是自己想撇開就能撇個乾淨的了。
而自己的敵人不少,未來如果他們對付不了自己,必然會想辦法朝着自己的勢力下手,以此牽連自己。
這不是臆想,而是切實存在的可能性。
遠的不說,扶蘇的突然倒台就是最好的證明……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當嬴慎發現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並且宗正府內氛圍變得十分緊張的時候,“春祭大典”上的事已經發生了。
即使是不被允許探視交流。
可“春祭大典”上發生的事太大,大到即使是嬴慎如今沒有任何的消息渠道來源,也能在宗正府內,匆匆路過的下人口中聽到“刺殺”、“春祭”、“昌平君”等字眼。
結合宗正府內突然緊張起來的氛圍,嬴慎就知道,“春祭大典”上昌平君餘孽聯合扶蘇刺殺嬴政的事,還是發生了。
而從老叔公贏戈那聽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時,能做的也只有替扶蘇默哀這件事了。
比起動漫中,昌平君餘孽刺殺,扶蘇救駕被猜忌的發展來說。
在有了自己這隻小蝴蝶煽動翅膀后,扶蘇的處境不但沒有變好,反而形勢更加惡劣。
“聽說陛下大怒,動用羅網協助調查。”
“據說在扶蘇公子門客之中,有位羋姓門客,乃是跟隨扶蘇生母陪嫁到秦國之人,因形跡可疑落網,在羅網的嚴刑拷打之下,承認了乃是扶蘇授意他們,串聯昌平君殘餘勢力謀逆行刺。”
“而且,此人還招認了一件事,之前桑海之事,也是扶蘇示意他暗地裏謀划的。”
“雖說事情出來時,朝中大臣,特別是上卿蒙毅都不信,可偏偏扶蘇公子確實為其掩蓋過桑海之事。”
“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扶蘇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贏慎聽完整件事的始末后,也只能感慨趙高手段之高超。
藉助自己弄出來的事務,使得針對扶蘇的佈局更加圓滿。
原本按照動漫的佈局,扶蘇就算被發配邊疆,自家政爸爸對其也有一絲憐憫的情分在的。
或許別人看不出來扶蘇是被牽連的,但是自家政爸爸必然清楚的。
可現在,哪怕明知道扶蘇是被人算計牽連的,自家政爸爸也未必會替他感到惋惜。
畢竟,扶蘇掩蓋事實在先。
往小了說,是不孝,往大了說,是欺君。
“兄長他……面聖了嗎?”贏慎遲疑了一瞬,詢問道。
越早面聖,扶蘇兄長在自家政爸爸的心裏就越乾淨。
如果拖下去……只能祈禱這位始皇帝沒有多疑的性格了。
“尚未。”贏戈面色平靜地答覆道。
“春祭大典”的事剛查清那會,贏戈一開始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回過神來卻又感到十分慶幸。
若是將注碼壓在扶蘇身上,這會已經血本無歸了。
“有勞老叔公替我留意此事進展。”
“小事一樁。”
“十弟?”
“?”
嬴慎在屋檐上的回憶到此為止。
回過神的時候,便見扶蘇在自己房門口,仰望着卧倒在屋檐上的自己,眼中滿是哀傷。
“兄長?”扶蘇的突然出現,令嬴慎感到十分意外。
嬴慎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扶蘇招手示意自己下去,嬴慎坐了起來,微風拂面那一刻,才知道這並非是夢境。
身形一晃,便從房檐落下,來到扶蘇面前,張了張口,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
畢竟,扶蘇落得如此境地,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扶蘇不清楚嬴慎心中的糾結,見嬴慎這樣一副懨懨的樣子,掩去了眼中的哀傷。
上下打量了一會自己這個突然間十分能幹地弟弟,輕笑一聲,道:“十弟莫不是知道為兄身上發生的事,不願認為兄了?”
“自然不是。”嬴慎聞言,當即反駁道。
說完,斂去眼角地痛苦,朝着扶蘇詢問道:“兄長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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