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虎蠑螈與絞殺榕 第一章 刺殺

卷一 虎蠑螈與絞殺榕 第一章 刺殺

現如今的隴右王府如同飯桌上的一碗雞湯。

表面看似平靜,若是輕輕吹開最上面的那層浮油便可以看見實打實的熱氣從碗中四溢而出。

門外負責護衛的甲士如往常一樣,從表面看不出一點異樣。

而王府里卻大不一樣。

隴右世子所在瀟湘苑裏,幾個行色匆匆的丫鬟婢女個個面露擔憂之色。

就在兩個時辰前,一群士兵用擔架抬着一個渾身是血,公子哥模樣的人進了王府。

公子哥的胸口上直直地插着一把匕首,匕首已然全部沒入了胸膛,鮮血止不住地從傷口中流出,公子哥早已氣若遊絲,若不仔細去看,全然與死了無異,甚是駭人。

公子哥便是隴右王的獨子——魏戮。

不知道應該說是行刺的刺客運氣不好,還是咱們隴右世子的運氣過於好了。

那把匕首偏偏距離魏戮的心臟差了那麼兩寸。

也就是這不起眼的兩寸距離,這才使原本應該橫死當場的魏戮僥倖沒有即刻斃命。

而那個蟄伏在青樓,忍辱負重多年才當上花魁的女刺客則是被察覺聲響不對的死士出手打成了重傷,隨後被一群人拖着帶到撈月坊撬縫去了。

所謂撬縫,就是指撬開嘴,問出話。

當然有時候撬的未必只是嘴那麼一個縫。

“大夫。我兒沒事吧?”

隴右王魏十五面帶愁容地問着從世子房中走出的大夫。

大夫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稟王爺。世子他的傷勢並未傷及心脈,只是……”

看見大夫吞吞吐吐的,年過半百的魏十五哪裏還不知道其中意思。

當年在戰場上此等的傷勢他見得多了。那時候為了不妨礙軍隊的前行速度和之後的戰事,一般所有將士都默認此類傷兵已死,留在那裏讓他們靜靜地等死便是。

若有同袍覺得兄弟情深難以割捨,最多也只會是親自動手給其一個痛快,省得兄弟受苦遭罪,哪裏有什麼救治一說。

至於入土為安這種說法更是想都別想。一場戰役死亡人數幾乎近萬人,若是人人都要入土為安,那還了得?

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省事不說,還能免得同袍屍體淪為野獸的腹中餐。

“大夫,你給老夫一句實話。能不能救活?”

做好了老年喪子的魏十五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試探地問道。

大夫捋了捋鬍鬚后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小的不敢欺瞞王爺,雖然血是止住了。但是世子的脈搏極弱,這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本身就孱弱,恐怕是凶多吉少。”

隴右王魏十五聽后思量了片刻,皺着眉頭說:“大夫,勞煩您先在府上逗留照料我兒,需要什麼藥材儘管差遣下人去庫內索取。”

話音剛落,還沒等大夫回應,魏十五便轉身向自己的書房徑直走去。

而給世子瞧病的大夫則是被一群甲士便不由分說請回了世子所在瀟湘苑中的房內。

說是請,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強留。

不讓大夫走,全因為魏十五怕這世子將死的消息隨着大夫離開而傳揚開來。

萬一被府外的諜子得知,從而傳到了朝廷那邊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隴右王這世襲罔替的爵位沒影了不說,恐怕隴右四十萬兵馬的軍權也要因此被朝廷想着法兒給奪了去。

魏戮所在的屋內,大夫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年輕世子心中難免有些擔憂。

“早知道就不來這一趟了。”大夫坐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魏戮接着自言自語說:“現在只求世子大難不死,否則小老兒就要隨你而去了!”

大夫之所以這樣說,是其心裏清楚若是世子身死,恐怕自己也難逃一死。

世子身亡這種事自然不能讓外人得知。

誰是外人?在這王府內自然是自己這個大夫了。

說來可笑,平日裏隴右的百姓連同大夫在內都在謾罵這世子飛揚跋扈,盼着他早點去死。

現如今眼看要如願了,可是卻希望這混蛋世子能僥倖活命,好讓自己躲過這一劫。

隴右王府琉璃閣下的密室內。

魏十五臉色平淡地說:“那個倒霉蛋運氣不好,如今得要戮兒你親自上陣了。”

“也好,躲在這密室中一躲就是十年,真是有些悶了。”

說話的人站起身來,得意地笑着。

少年容顏竟然與此刻躺在床上的世子魏戮一模一樣,就連腰間玉佩也是如出一轍。

傍晚,世子的房間內。

大夫被人叫了出去,說是要準備一些藥材,幫忙看看是哪些。

就在大夫出門后,世子房中的壁畫突然發出異動聲響,壁畫向兩邊移開,一條密道赫然出現。

密道內,一老一少兩個人影坦然走出。

正是隴右王魏十五和密室中那個與世子一樣長相的少年,那個被魏十五口口聲聲叫戮兒的年輕人。

魏十五走到床邊,打開了世子的衣服看了一會,目光停留在胸口的那道傷痕之上。

“長三寸,戮兒。”

只見年輕人也看了一眼傷口,點了點頭。少年隨後脫下上衣在自己胸口上的同樣位置比劃了一下,用指甲劃出一道淺淺的印記。

畢竟世子遇刺的事隴右地界已經全都知道了。

自己這真世子要出來了,必然也要有那麼一道傷痕才像那麼回事。

既躲得過百姓的眼,也要躲得過朝廷那邊的眼。

“父王,我這就回去。”

年輕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朝着密道走去。

魏十五點了點頭,並不打算跟着。

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記得刺得深點,莫下不去手。”

年輕人走後,魏十五向著床榻位置畢恭畢敬地彎了一腰。

“雖說你是替我戮兒死的,但是你也在我隴右縱情享樂了十年。算是平了這筆帳。平日裏你叫我一聲爹,卻從不稱我父王,這一點我倒是很喜歡。老夫向來不愛欠人什麼,這一拜也算是還你這十年的孝義了。你不虧!”

魏十五說完轉身走向密道,想着去看看自己的兒子,生怕他那一刀刺的淺了,讓人看出破綻。

就在密室的門關上的時候,床上的魏戮輕微的睜開了眼睛,費力地朝着壁畫處看了過去。

虛弱地張開嘴卻沒發出聲音,隨後又強忍着劇痛將頭轉了回去。

才轉回去便又昏迷了過去。

“快去稟告王爺,世子救下來了。”

一大早,大夫便朝着苑內的士兵大叫了起來。

魏戮這條命終歸是撿回來了。

而魏十五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後顧不上隆冬的寒氣,披上了一件黑色狐裘便跑向了世子那邊。

“恭喜王爺,世子殿下真是福大命大。”大夫此刻也顧不上什麼了,一把抓住魏十五的手接著說:“世子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心脈也逐漸恢復了。只需要調養上半個月就可以走動了。”

字裏行間都是喜悅,喜的是世子無礙,悅的是自己得以活命。

魏十五聽後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有些僵住了。

等到大夫離去,獨留下魏十五一人站在門口時,魏十五隻是喃喃自語重複着大夫的那句“福大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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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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