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六章:惡鬥
果然,北門的壓力的確小了不少,許多衝過橋的金軍見此處無法攻破,也往東門和西門而去,金人只用大批弓箭手向城頭掩射,北門此刻只有四門老舊火炮,對遠處金軍威脅甚小。
三刻鐘過,金軍大營中突然衝出數十騎,往北門而來,過橋后連呼撤退,沈復見金軍大營前又集結一批人馬,暗道不好,心想金人是否仍向主攻北門,此番前軍撤退,那批人馬便要大舉進攻?
賀世賢此時卻大叫一聲:“打開城門!”沈復與尤世功等人嚇了一跳,心想賀世賢為何要打開大門,正要叫住他,只覺城下主將身影如此熟悉,雖相隔二十餘丈,也大致猜到了,此人便是努爾哈赤,賀世賢必然想趁金軍大軍已撤回對岸,努爾哈赤身旁無人的情況將其格殺,可此情形太像詭計了。
尤世功大喊,想叫賀世賢回來,可已經太晚了,城門已經打開,賀世賢已帶五百騎衝出,他已經紅了眼,與努爾哈赤仇深似海,自家多少袍澤死在金人刀下,如今仇人身邊不到百人,機會如此難得,定要將其格殺!
當賀世賢就要衝到努爾哈赤面前時,忽然左右兩邊殺出約摸千人金軍,立即將賀世賢團團圍住,原來往西門與東門殺去的金軍只是努爾哈赤的計謀,知道守城總兵對自己恨之入骨,更是以身犯險引賀世賢出城,隨後奔東西兩門而去的金軍再次殺回,如此狹窄的地方,騎兵失去了速度,賀世賢危矣!
城頭上尤世功見此情形,大叫一聲:“世賢!”便轉身出城救援,沈復與施常傑一慌神間拉他不住,只得眼見尤世功下了城。
尤世功在城樓下衝上頭喊道:“沈復,我去救總兵,半個時辰馬上到了,無論如何情形,你必須趕往東門,常傑,帶我出城你立即關閉城門,待我救出總兵你再開角門放我們進來!”
尤世功此時又帶二百人殺出,沈復在城頭分明看到,剛才撤退至對岸的金軍此刻又重新殺將回來。沈復此刻大呼上當,金軍大營前軍陣不過只是障眼法,攻城是假,擒殺我方主將才是目的,可此時城下已無周旋餘地,只能相信兩位總兵能險勝歸來,當務之急是去東門,東門無險可守且有重兵來攻,必須過去守住。
想到此處,沈復向施常傑道:“常傑兄,我去東門,此地拜託你了。”施常傑向沈復抱拳,道:“放心。”
沿途擠滿了兵士和物資,根本無法策馬,沈復只能徒步向東門跑去。
越跑城上越亂,各處都在大喊:“總兵戰死了!”沈復心中一驚,腳下不穩,狠狠摔了一跤,不顧疼痛站起來繼續往東門去,就算總兵戰死,北門有施常傑防禦,沈復不擔心,東門壓力巨大,如今必須嚴行軍令。
不到半刻鐘,東門城樓已近在咫尺,沈複發現東門裏騷亂不堪,心道要壞,自家父親可在那邊。沈復全力衝到東門,只見城門已開,城外金軍正往城裏殺來,指揮使方應樓大叫:“結陣禦敵!”
只見還能列陣禦敵的只有寥寥十數個百戶所,沈復衝過去一把抓住方應樓,道:“怎麼回事?為何城破?”
方應樓道:“狗賊匡文,竟是那金人內應,方才四處叫嚷總兵戰死,這廝趁我們軍心不穩,殺死守衛三四十人,打開城門讓金人進來了!”
沈復驚道:“匡千戶?”方應樓恨恨點頭,沈復心中涼透,酒宴上匡文還如此和善,轉頭就殺自己同袍,這廝城府竟如此深不可測。
沈復又問道:“方兄,我父親呢?”方應樓搖搖頭,沈復焦急向城門處看去,不看還好,一看立覺血涌心頭,城門處還剩二三十兵士在與金人廝殺,可旁邊倚靠在牆上的屍體,可不就是自己的父親?腸肚已散落一地,任由金人踐踏,如此已是不活了。
沈復大叫一聲:“父親!”他雙眼血絲滿布,正要提兵器上前,只覺喉嚨一甜,一大口鮮血噴出,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復被拼殺聲驚醒,自己正躺在馬棚中,身下墊着厚厚的馬草,東城還在,這一千餘人堵在周邊街區,倒是讓金人只能在城門處,無法展開陣型,失去了人數的優勢。
沈復悲痛欲絕,握緊手中長刀,正欲上前拼殺,只聽後方人馬腳步聲靠近,轉身過去才看見,守衛南門之一的指揮使王矯帶兵前來。
王矯一來就開始發問:“戰事怎樣了?東城為何破了?現在四處在傳總兵戰死可是真的?”
沈復一口氣未提上來,身體一軟又倒下去,方應樓趕緊扶住沈復,把來龍去脈向王矯說了,王矯聽后一拳打到馬槽上,說道:“匡文這狗賊,虧得大家兄弟相稱!可憐老大人,酒席上還與這狗賊喝過幾杯,今日竟就因這狗賊去了。”
沈復悲從中來,眼中儘是恨意,提起兵器就要去拚命,王矯拉住他,道:“沈兄弟,此時城已破,為今之計只能棄城,或待援反攻,或去鄰城共同禦敵,如此只能白死。”
沈復大叫道:“別管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眾人見沈復已快失去理智,力氣大到快拉不住,王矯一拳打在沈復臉上,大叫道:“沈復!別忘了你的妻兒還在西城客棧中等你!”
東門已破,南北西三處金軍人數驟然減少,趁着落日後些許昏暗的天色,一隊人馬從西門角門離開,徑直離去。
自東門城破已有半日,落日餘暉將西邊天空照得一片血紅,此刻地面上已昏暗難辨,六位指揮使已戰死二人,沈固身死東門,其子沈復心智瘋狂,欲拚死復仇,同僚王矯將他拉了回來,施、王、沈、方四位指揮使連同沈復其子洛聞柳在二百騎兵保護下衝出瀋陽城,當然為了突圍,另折損了五百兵士。
眾人騎上馬一路狂奔,來到了二十里以外一片胡楊林才停下來休息片刻,雖說剛剛死裏逃生,但如此多弟兄折損,臉上卻也無些許高興神色。
少許歇息后,施常傑問道:“各位,如今瀋陽陷落,我等該當如何啊?”
王矯道:“為今之計,也只有去其他城池協防,金人計謀都已經顯露無疑,只有咱們去,才能讓其他城郭免受瀋陽只難。”
此一提案眾人皆贊同,沈復此時說道:“去鄰城協防縱然甚好,只是目前遼東兵力不夠,大小百城,每城多者二三萬,少則不到一萬,各城池尚且自顧不暇,面對金人十萬大軍如何守得住?”
施常傑道:“咱在瀋陽不是砍了他兩萬嗎,加上重傷戰損,怕他有三四萬不能上陣了,遼東大小百餘城,一城折他一萬,十城就拼光他了。”
沈復道:“咱們有援兵,他后金也有援兵,遼東富庶,山林稻麥取之不盡,人丁更是七八百萬,不光金人,現在蒙古人,漢人,都有投靠後金的,加起來整個后金兵力五六十萬,你難保證百十座城池都有抗金之心?怕是已經有不少已經投降了。”
這一番話,讓眾人都陷入了沉思,沈復又道:“為今之計,只能一面協防,一面求援,錦州目前有軍二十多萬人,且近十萬人都是遼東精銳,總兵馮昭,手下一人名叫吳襄甚是驍勇,若是能夠讓錦州及山海關馳援,遼東危局可緩,你們誰願去錦州?”沈復頓了一頓說道:“兄弟們,無論誰去錦州,請帶上家小,兄弟在這裏謝過了。”
大家面面相覷,只聽得馬隊中一人道:“我去!”
眾人往那邊看去,才知是那小旗官宋錦,宋錦站起身抱拳說道:“當日嫂子是我帶進瀋陽的,也該由我帶離瀋陽,將軍放心,娘兒倆誰少一根頭髮,我砍一根手指。”
此時洛聞柳站起來,說道:“宋大人,妾身就不去了,這裏有一枚印信,只求大人在求援後去一趟瀛洲,那裏渡口旁有一個茶攤,將這個印信和孩子交給攤主,我就陪着誠哥去臨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