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四章:戰前

序:第四章:戰前

此話一出,場內喝彩聲更加大了,推杯換盞聲此起彼伏,沈復一家感念賀世賢與尤世功如此貼心,紛紛敬酒,就連從未喝酒的洛聞柳也喝了兩杯,忽然間沈復似是想起了什麼,向賀世賢道:“將軍,我們在此地喝酒,那底下的兄弟怎麼辦?”

尤世功聽后笑道:“沈賢弟不用擔心,今日每一小旗分得一斤肉食,每一百戶所得一壇好酒,都是咱們白天從其他地方加急採購,不過放心,咱可不會動用兄弟們的餉,今日在場的將軍們一人湊一兩銀子的酒席份例,得錢七十兩有餘,用作這排場,足夠。”

沈復聽后頓覺心暖,一個千戶品級一月軍餉才十兩,指揮使也才不過十二兩,這頓酒席份例真真叫做一個貴,想到此處,沈復一個勁四處敬酒,如此兄弟情義,讓他着實無話可說。

席間熱鬧此處可不作言表,不過是推杯換盞各自寒暄,待到散席時間,戌時的軍鑼已五聲敲定,各人醉醺醺地相扶回了各軍,賀世賢與沈復定下時間,明日未時正回營練軍,賀世賢最後只陰沉着臉說道:“明日我有要事與大家商量。”便與尤世功等人相互攙扶回了中軍大帳。

至所有人走後,沈復才強忍着醉意,詢問妻子道:“柳兒,明日我便回營了,父親也是,一旦進了營,再想出來就難了。我也不強求你去營口,至少明日早晨我送你至遼陽,兩處只百餘里,待擊退了金人,我再將你接回瀋陽城,讓父親也離營做回百姓,橫豎三四年後咱回薊州。”

賀世賢臨走前的模樣,洛聞柳也看在眼裏,如此神情嚴肅,也許軍情是真的緊急,自己和孩子在瀋陽必然會讓丈夫分心,橫豎遼陽不遠,且有撫順與明山阻隔金軍,一時也安全,比去營口好多了。想到此處,洛聞柳點點頭,答應明日清早便起身去遼陽。

夫妻兩人各自洗了澡,將一身酒肉氣洗去,又將孩子餵飽,戌時第八聲軍鑼敲定,二人這才睡下,洛聞柳從未喝過酒,沈復今日多喝了些,躺下后只覺上下眼皮直打架,須臾功夫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沈復聽得外頭急鑼聲與角聲四起,突然間驚醒,只見天色微亮,連忙輕手輕腳翻身下了床榻,兩下穿好衣服,抱上滿懷的甲胄便往中軍跑去。

三四條街后,沈復才望見前方馬廄中有幾匹閑馬,待他剛剛翻身上馬時,從馬廄另一頭衝進來兩騎,看裝束是傳令兵,二人也看到了沈復,才剛剛翻身下馬,就一邊拴馬一邊對沈復叫道:“沈將軍,賀將軍傳令,所有指揮使皆去北城門,賀將軍與尤將軍已經先一步過去了!”說罷便翻身上了閑馬,疾馳到別處去了。

沈復遠遠大喊一聲“多謝”,便駕馬去了北門。

行至北城,沈復急急下馬跑上了城頭,只見有三位指揮使已到,兩位總兵已在觀察城外情況,沈復大叫一聲:“將軍,沈復已至!”

尤世功回頭看了看,眨眼間又有兩位指揮使到,至此兩位總兵,六位指揮使已全部到齊。尤世功見狀,道:“沈老弟、承決、方兄,你們三個快穿上甲胄,金人來了!”

聽到此處沈復倒吸一口涼氣,探報說金軍還要三五日才到,可如今為何就到了?聽四周城郭消息皆未交戰,既然提前到此為何不偷襲,反而讓我等發現?

叫來各兵士幫忙,三人很快穿好了盔甲,眾人一齊來到箭垛前,看着遠方的金軍陣列,沈復這才明白過來,城外大約六七千騎兵,萬餘匹戰馬,一半正迎着瀋陽列陣,另一半則在更遠處拴馬紮營。只有騎兵,沒有步兵,這才是金軍前進神速但未直接襲城的原因,想必其他城門外也是如此景象。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功夫,其他城門皆來人稟報,皆是六七千騎兵,一半安營,一半列陣。此時賀世賢恨恨道:“金人可恨,騎兵先來列陣,就是想封我城池,外頭不能進,裏頭不能出!你們看,他們正在卸載雲梯,此番利用騎兵來運載輕裝器械,一來不會太影響騎兵速度,二來步兵行軍亦可加快,怕是步兵距此也不遠了,不過如此金人的重裝器械估計要拖慢,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沈復聽后心中直叫苦也,若不是金人按此行軍,此刻他正準備將洛聞柳送至遼陽了。

賀世賢又向沈復道:“賢弟,昨日方得報,三日前王大伅失陷,金人將來路封鎖得厲害,本以為金人最早明日巳時后才能到,讓你今日未時回營便要商議此時,沒想到啊,金人竟想出此招,將我們弄了個措手不及。”

眾人看出了金軍意圖,紛紛回馬去了中軍,安排各軍應敵事宜,好在城外營寨散佈頗多,若金人進攻倒是能拖一會兒時間,不過等金人大軍一到,城外營寨必破,屆時駐軍兵力折損五六千,對防守瀋陽不利,一路上直至到中軍,賀世賢與尤世功二人都爭論不休,賀世賢主張將營寨兵力撤回城內,尤世功則主張死守城寨,等待援軍。

賀世賢大叫道:“世功,城外五千多人都是骨肉兄弟啊!城寨一破,便無一人有生還可能,開展即折損如此多同袍,城內士氣怕是要徹底崩壞啊!”

尤世功道:“城外五千多何嘗不是我的弟兄?我信得過他們,一定是奮勇殺敵,若戰損超過兩倍呢?城內士氣絕對空前,若是營寨弟兄能堅持兩天以上,城內固守待援的時間就絕對充裕,貿然撤下營寨,瀋陽不知能不能等到援兵前來!”

賀世賢道:“援兵?數月前便上疏朝廷調派關內援軍,如今連一個人影都未見,遼東大小百餘城,各處皆自顧不暇,可調援軍已不過萬,如今撫順至遼河皆被兵鋒所指,哪裏還有援兵?”

尤世功一時語塞,不過他依舊相信有援兵會來,故一直堅持自己意見,目前整個論戰廳只圍繞二人觀點爭論不休了。

最終眾人得出結果,城外營寨只留三千,其餘撤回城內,城內街道不適合騎兵展開,故與金人開戰時騎兵於城外各處營寨間馳援,城牆上刀牌手掩護弓弩手與火銃手列陣,若遇金人騎兵來掩殺我方騎兵,便立即依靠弓箭火銃掩護撤退至其他處馳援。城中有十門火炮,眾人猜測此次金人派遣騎兵先至,就是希望速戰速決,因此進攻重點應在北城與東城兩處,故而將十門火炮分列於北門與東門城樓,防禦進攻城門的敵軍。派遣兩個千戶所在其他城牆處防禦,以防金人偷偷登上城牆,其餘人在城中各街道列陣,待最終城破後周旋待援。

此結果一出,百十人便領命至各處傳令,各自備戰。

鐘漏已過申時二刻,眾人聽得城外遠處乎有震天的喊聲,便大概明白許是金軍主力到了,各自騎上馬,往喊聲來處奔去。

至北城牆處,城外喊聲已清晰可聞,眾人登上城牆方看清形狀,只見四色盔甲整齊列陣而來,黃白藍紅四色旗幟有滿色的,亦有雜色綉邊的,四色盔甲後方是人數更多的灰藍色布衣,頭戴白底紅線帽,約摸三百人一隊,竟有兩百隊之多,最前方黃色陣中有一輛四馬戰車,有四隊人馬護送,車旁大纛上滿綉着一種猛禽模樣的動物,尤世功看了看賀世賢,道:“海東青!看來努爾哈赤親自來了。”

賀世賢眼睜睜看着四色盔甲入了營,騎兵見主力來了,列陣者也轉身回營,其餘灰藍布衣隨少量四色盔甲向瀋陽城其他方向去。他死命捏緊拳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名字:“努爾哈赤!”

尤世功輕輕拍了拍賀世賢的小臂,說道:“心安為要,如此必亂了心智,瀋陽城中同袍可不能因亂心而死,兩年前的仇,一定會報的。”

原來這兩位總兵大人也參與了兩年前的薩爾滸之戰,見過了如此慘敗,袍澤罹難,自是對后金恨之入骨,只是尤世功能將這個恨意壓在心底,他知道,無論面對的是什麼,自己的心一定不能亂。

賀世賢大手一揮,向兵士喊道:“東面五門炮全部調到北門,全軍休息一個時辰,備戰!”

這個命令把在場人都說懵了,如此變動極大削弱了東門的實力,況且若是這一個時辰內敵人發動進攻,豈不是措手不及?

當下便有將領向賀世賢發問,賀世賢道:“金人如此速度來瀋陽,便希望速戰速決,今日便要發起進攻,但一個時辰內太陽方位不利於金軍,若此時發動進攻東面及北面主力會被強光刺眼,西面及南面不會作主攻,別忘了西面渾河及南面太子河都在我們手中,金人忌憚咱們援兵會從這些方向來,自然不敢放手進攻,北面有細河做險,金人會認為我們在此處疏於防範而重點防備東門,因此一開戰金人必會迅速強攻北門而暫時捨棄東門,只有等到一個時辰后,北面軍隊已無陽光直射,才會發起進攻,而東門因陽光問題,加之並非首輪主攻方向,所以戰力不高,咱們第一輪就要將北面來敵打痛。”

眾將此時點點頭,方知賀將軍用兵,各自就地休息,尤世功向旁邊兵卒說道:“傳令下去,全城申時六刻刻用飯,人馬半飽,七刻整軍,準備迎戰!”得令兵卒唱一聲“諾”,便轉身向各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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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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