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斷命一刀,光寒天下
“現在就走?”
陸沉兩條眉毛擰在一起,似乎覺得驚訝。
“明日燕、王聯姻,是大婚之日,燕寒沙準備連着擺七天的流水宴席,那個時候才好出城。”
“現在四方城門都已經關了,強行闖關必然會驚動巡防衛兵、三幫四會和鷹揚府兵馬,動靜太大了。”
他有自己的主見,沒有盲目聽從便宜師傅的話。
“不走不成,乖徒兒,燕閥怕是有大麻煩!”
魏玉山也知道,這個時候出城風險極大。
武道五重天才能離地騰空,飛奔萬里。
面對足有二十丈高的堅實城牆,他這樣的四境高手,也要幾次換氣,才能翻越而過。
若是帶着陸沉,再加一個燕如玉。
恐怕會力不從心。
但眼下情況很危急。
繼續留在燕閥。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乖徒兒。
萬一出了什麼岔子。
那豈不是悔恨終生!
“師尊,燕閥到底有什麼麻煩?”
陸沉安靜地問道。
他想到了史書之中輕描淡寫,被一筆帶過的燕閥滅門慘案。
究竟發生了什麼?
真相也許要揭開了。
是燕天都、燕明誠這對父子練功走火入魔,殺人成狂?
亦或者得罪了什麼世間絕頂?
“唉,這樁婚事大有蹊蹺。”
魏玉山搖頭道:
“你們這幫閥門真他娘的心狠手辣,太黑了!”
陸沉心裏“咯噔”跳了一下。
燕閥是被其他幾家所滅?
“究竟怎麼回事,師尊說清楚些。”
魏玉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潤了潤喉嚨,說道:
“今天傍晚時分,我瞧着王閥的送親隊伍進了城,幾十輛大車拖着上百口箱子,硬生生把青石板路面壓出了兩條轍印。”
“王中道那頭老狐狸,出了名的有錢和吝嗇,沒想到嫁女兒卻這麼大方。”
”我心下一想,明兒就要離了華榮府,天高任鳥飛,不如做一票大的!”
陸沉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嫌棄道:
“原來師尊你還偶爾還客串江洋大盜,做劫富濟自己的無本買賣啊!”
魏玉山咳嗽了兩聲,他這一次換了張病癆鬼的麵皮,看不出臉色如何。
“以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行走江湖,沒那麼多講究。”
“現在帶着你小子,還外加一個拖油瓶,為師要不想辦法弄點花銷,難道以後喝西北風?”
陸沉嘿嘿一笑。
他以前喜歡看話本,聽評書。
那些江湖少俠吃個飯,都是幾十兩、幾百兩的銀子。
簡直揮金如土。
後來領了二房的例錢才知道。
故事裏都是騙人的。
除了出身名門,像六大家。
或者某個綠林豪強、總瓢把子的子女。
天生稱霸一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兒。
江湖人多得是窮困潦倒,混口飯吃。
為了幾十兩、幾百兩銀子,殺人放火的數不勝數。
“讓徒兒猜猜,師尊肯定是撞破了王閥的秘密?他們要藉著婚禮做文章?”
陸沉繼續之前的話題。
“你猜那一百多口大箱子裏裝了什麼?不是金銀珠寶,古董玉器,全他娘的是兵器鎧甲!強弩箭矢!”
魏玉山吐出一口氣,深覺可怕。
他是老江湖了,什麼場面沒見過。
為了一門入流、上乘武功,拋妻棄子,出賣兄弟的,大有人在。
可藉著女兒大婚成親的日子,準備滅了自己的親家。
這份狠辣,委實出乎意料。
“不合理,師尊。”
陸沉細想了一下,搖頭道:
“王閥送親隊伍攏共才多少人?燕閥內外宅院的家丁護院加在一起就有三百多人,一聲令下三幫四會頃刻能聚齊上萬幫眾。”
“還有四座城門的巡防守衛,鷹揚府的精銳兵馬,除非王閥各個都是武道三境的高手,否則怎麼滅燕閥?”
“再說了,王中道是商賈本性,不見兔子不撒鷹?他不惜賠上一個女兒,必然所圖更大!”
“絕對不止一個王閥,要塵事,還得有其他的幫手!”
魏玉山遲疑了片刻,壓低聲音道:
“再加一個齊閥?齊東流好像就在華榮府,還有跟他穿一條褲子的伏龍山莊嚴霜葉?不過鷹揚府那邊派平子秋時刻盯着,應當鬧不出亂子。”
陸沉只覺得四閥之間,全是一團亂麻,輕聲道:
“局勢尚不清楚,我們只能靜觀其變。”
他忽然想到,昵稱小黑的烏金隕鐵已經有兩天沒有來過了。
燕天都、燕明誠到底在搞些什麼鬼?
……
……
三林郡。
城外驛站。
一排排的帳篷林立,一支支火把照得夜如白晝。
王閥所帶的護衛人數太多,就算把馬房清空,也沒有那麼大地方,根本容不下。
另外,三林郡守袁珂鐵了心,要攔住這幫披甲執銳的門閥私兵,不讓進城。
爭吵了許久,誰也不退步,王磐只能就地安營紮寨。
“袁郡守可真是盡心盡職,大晚上還跑到驛站守着我們?燕、王兩家是結親,不是結仇啊,袁大人,何至於此?!”
王磐五感敏銳,聽到動靜,抬眼望去。
正好瞧見身穿官服的袁珂騎馬而來,後面還跟着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
兩人穿過夜色,並不進營帳,只在外邊繞行。
“王參軍說笑了。深夜寒氣重,袁某是怕怠慢了各位,所以過來巡查一下,看短缺了什麼,給諸位送過來。”
袁珂年約五十許,因為練過一段時間的武功,身手仍舊矯健,不顯半分老態。
按理說,他是正四品的郡守,而王磐只是正八品的兵曹參軍。
官大一級壓死人,袁珂大了好幾級,完全不必這樣客氣。
但實際情況卻非如此。
王磐的那位義父是尚書右僕射,從二品,真正的權臣之位。
而且他本人還執掌東都巡防,手裏握着實權。
加上四閥的出身,幾乎與燕閥長房的幾位公子等同。
種種因素綜合下來,反倒是袁珂平白矮了一頭,需要好聲好氣對待。
“袁大人客氣!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們上千位兄弟的吃喝拉撒,總得管一管吧?對了,長途跋涉,氣血旺盛,心裏燥得慌,想叫幾百個姑娘過來耍耍,袁大人能辦到嗎?”
王磐冷峻的面龐,忽地升起幾分譏誚之色。
“酒肉糧草已經備齊,稍後就送過來,絕不餓着各位。”
“至於女人么?三林郡窮鄉僻壤,都是些庸脂俗粉,村姑貨色,耍着有什麼意思,況且幾百個着實有些多,湊不出來。”
“要不然,袁某給你們調上千頭山羊過來,聽說西域的和尚常用它瀉火,說不定參軍試了幾回,就會喜歡上這種滋味。”
兩鬢斑白的袁珂笑呵呵道。
他這樣的官場中人,怎麼可能會被三言兩語就給激怒。
懂得唾面自乾,是為官最基本的學問。
“袁大人,真是見識廣,閱歷多,連西域那邊的事兒都清楚。”
走到營帳之外的王磐,額角青筋直跳。
一身氣血如火,散發出強烈熱力。
“大人退後,小心別被傷到。”
默不出聲,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踏出一步,擋在身前。
猶如一塊橫在江心的堅硬礁石,分開洶湧流水。
“袁大人身邊還有這樣的高手?敢問閣下是哪位?”
王磐眼中閃過一抹驚色。
他是武道三境,正在陰符階段,內息鍛煉五臟。
只差一步,就能蛻變真氣,躋身高手的行列。
但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高瘦男子,武功層次還要高出自己。
“三幫四會,天鷹會,丁柏。”
中年男子自報家門。
只見他雙手之上,縈繞着一抹白氣。
靈蛇也似,環繞不止。
“難怪了,袁大人這樣提防我等,卻敢深夜孤身一人前來,必定是有所依仗。”
王磐瞳孔收縮,這位天鷹會的高手顯然在提醒自己。
雖然同為武道三境,但兩人實力差了一層。
真氣之威力,要遠勝於內息。
“王參軍不要多心,袁某年紀大了,走夜路害怕,所以才叫丁先生過來護衛。”
袁珂一邊笑着,一邊觀察王閥就地紮營的情況。
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睡覺不卸甲,巡邏守夜自有章法。
這樣的精銳士卒,用來送親?
“袁大人,你看出什麼來了?”
王磐雙手抱胸,彷彿有恃無恐。
“早就聽說王閥主治家如治軍,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袁珂心裏頓覺不妙,勒住韁繩,打算調轉馬頭。
“丁先生,咱們還是給王閥的諸位找山羊去吧,免得他們憋壞了。”
王磐冷笑道:
“袁大人,你還是留下吧。”
“自個兒出城,省了我們許多功夫!”
他腳下猛地一跺,泥地下陷,塵土飛揚。
藉著這股反衝力道,身形如飛鳥凌空,抽刀殺向騎在馬上的袁珂。
“果然有鬼!”
丁柏早有防備。
真氣佈於指掌之上,化為鷹爪,橫空一擊。
他當真無愧於“鷹王”之名,身形之快,攻勢之凌厲,叫人意想不到。
只在一個彈指間,就閃到在王磐的面前。
“生擒下你,再跟閥主報信!”
丁柏很是自信。
真氣與內息的差別,就像生鐵和精鋼,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果然!
王磐鼓足內息,足以斷金切玉的鋒銳一刀。
落到丁柏的面前,簡直脆弱無比。
左手綻開一條條青黑大筋,靈蛇也似的真氣噴吐而出,硬生生抓住那口長刀。
兩指搓動,“崩”的一聲,四分五裂。
右手更是毫不容情,按向王磐的手腕,要將其扭斷。
“還請嚴莊主出手!”
王磐往後掠去,同時出聲大喊。
嚴莊主?
丁柏心下一驚。
忽地。
聽到勁風乍起。
他足下一點,泥土炸開。
可仍然是晚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雪亮刀光,充斥丁柏的視線。
彷彿天地之間!
只此一刀!
撕拉!
人在半空之中。
屍首分離。
凌厲的刀光先至,那道人影方才現身。
是一個身着黑色長衫,鬢角有兩縷灰白髮絲的陌生男子。
他雙手負后,並不佩刀,有股生人勿近的煞氣。
“伏龍山莊!嚴盛!”
看到丁柏連一招也擋不住,袁珂連逃跑的心思也沒了。
“是殺,是留?”
那個陌生男子並不理會,輕聲問道。
“這人是燕閥肱骨,留他不得。”
王磐低眉順眼道。
“好。”
被叫做嚴盛的陌生男子點頭。
而後。
看向袁珂。
這位三林郡太守只覺得脖子微微一疼,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
視線忽然顛倒。
天旋地轉。
大好人頭滾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