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九五
疼,說不出的疼。
劇烈的頭疼朝聶斌襲來,他吃力地睜開雙眼,換來的卻是一陣天旋地轉。
費盡全身力氣扒在床邊,聶斌乾嘔了幾聲,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用螺絲刀不停地擰着自己的太陽穴,箇中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他一邊揉着鼓囊囊的太陽穴,一邊四下看了看。
眼前不足五平方米的破舊房間,身下是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除了枕頭邊的那攤散發著異味的嘔吐物,床上的被褥倒是挺乾淨。
只可惜,房間裏四處散發著潮濕發霉的味道,讓聶斌不禁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地方?”
他挪下床,在床底找到了一雙開了口的膠皮拖鞋套上,邁開沉重的腳步走近牆邊的一個掉了漆的五斗櫥。
五斗櫥上擺着一個小小的圓形鐵盒,盒子上印着萬紫千紅潤膚脂。
如果聶斌沒記錯的話,這東西原本的名字叫雪花膏,大概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從市場上消失了。
聶斌只有幾歲大的時候,曾見過家裏有個一模一樣的鐵盒,只不過比起手中這個要舊上一些。
照他母親的說法,那破玩意留下來是為了做個紀念。
後來,聶斌一家搬家時,扔了不少舊時留下來的老物件,其中也包括那個萬紫千紅的鐵盒。
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雪花膏,聶斌注意到一旁還有一麵塑料外殼的化妝鏡,只可惜鏡子似乎摔過,上面的玻璃面滿是裂痕。
即便如此,鏡子的主人卻依舊不捨得將它扔掉。
他心中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小心翼翼地拿起鏡子照了照。
那是一個留着中分頭的男子,面色紅潤,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模樣,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襯衫,領口有些臟,扣子也沒扣好。
鏡子從聶斌的手中滑落,再次摔在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
這一次,這面鏡子終於壽終正寢,化為了一地的碎片。
“我是誰?”
他失魂落魄地說出了一個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提出的弱智問題。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劇痛,彷彿要把聶斌的腦神經全都攪碎一般。
與此同時,一陣陣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猛地湧進腦海,龐大的信息量頓時讓他如行屍走肉一般癱倒在地,就連掌心被碎玻璃劃破了也不自知。
聶斌,二十五歲,濱城人。文化水平只有初中,結婚卻已經三年了,有一個老婆叫孫莉芳,還育有一名女兒。
與生意有成,坐擁億萬家財的“聶斌”不同。這副身體的主人聶斌是個不成器的傢伙,初中畢業后便混了社會,成天遊手好閒,四處惹是生非,經常賭博,賭輸了便會回家跟老婆大發威風,吃拿卡要,無惡不作。
“不……這不是我,這絕對不是!”
湧進腦海的這些記憶碎片,令聶斌幾近精神分裂。
他原本也叫聶斌,生於1995年,畢業後繼承了父親的飯店,變賣了幾百萬現金,做起了互聯網直播帶貨的生意。
靠着一副舌燦蓮花的好口才,聶斌很快就闖出了名堂。
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傳染病給世界帶來了巨大衝擊,2020年互聯網帶貨行業忽然迎來了一次瘋狂的崛起。
而聶斌便藉著這股東風,一躍成為網紅屆的翹楚,每天上杆子找他幫忙帶貨的廠家數不勝數,他一場直播下來,賺上個百十來萬也輕而易舉。
憑藉這些旁人難以企及的成就和價值數十億的身家,聶斌在2020年底被評為年度十大網絡風雲人物之一,還被經濟最為發達的滬市授予了榮譽市民稱號。
一邊梳理着腦海中凌亂的思緒,聶斌一邊扶着五斗櫥站了起來,餘光瞥到了一旁門口牆邊上掛着的老黃曆,整個人頓時如遭五雷轟頂一般楞在原地。
1994年,12月31日,星期六,陰曆十一月廿九。
這是94年的最後一天,第二天的元旦,便是原本聶斌的生日。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聶斌總算是將思緒整理清楚,也意識到平日裏那些用來打發時間的網文中的重生情節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只不過,自己並非是重生到更年輕的時期,而是直接重生到了另一個同名同姓的混混身上。
他只記得,為了迎接跨年,他進行了一場直播后,便和團隊包下了市裡最著名的五星級酒店,開了一場慶功宴。
宴會上他喝了好多酒,最終被助理抬上了車,至於之後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了。
“說不定,再喝醉一次就能回去?”聶斌靈機一動,急忙起身準備找瓶酒試試看。
還沒來得及出門,那已經破爛不堪的木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穿着花布襯衫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一見到自己,她彷彿看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東西似的,頓時嚇得後退一步,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不好看的笑容道:“你……你醒了?”
眼前是一個明明才二十齣頭,眼神中卻似乎透露了無數風霜的女人。聶斌一看到她,辨認出她是自己這副身體的那個便宜老婆孫莉芳。
“莉芳,你——”
習慣性的靠近對方,聶斌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和孫莉芳握手打個招呼。
沒成想,他這個簡單的動作,換來的卻是後者驚恐地閃躲。
“別打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孫莉芳瞬間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瘦弱的身軀不住地顫抖着,口中喃喃道:“錢都給你了,我真的一分錢都沒留……”
“我……”聶斌的動作尷尬地停在一半,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等了一會兒,孫莉芳見平日早已招呼過來的拳打腳踢竟然沒有出現,便小心翼翼地挪開手掌,看到了自己那不成器丈夫的模樣后,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怎……怎麼了?”
“沒事,”聶斌抿了抿乾裂的嘴唇,沉吟片刻后,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揉了揉肚子道,“家裏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孫莉芳聞言,急忙點了點頭,瞥了眼聶斌身後一地的碎玻璃,也不敢詢問是怎麼回事,便直奔廚房而去。
暴風雨前,總是會有一場莫名的寧靜。
她進入廚房,便立刻將門關上,心裏想到接下來難免會有一場毒打,便委屈地靠着門板蹲在地上,嚶嚶哭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