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溜之
“二叔,又欠了多少?”
“文哲啊——”鄭二叔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羞愧低下頭,“欠了——欠了有——”他沒算,不知道呀!
賭坊的打手中有個眼下帶疤的,替他答了,“十兩。”
鄭同無奈地深嘆口氣,看向那叫文哲的,還有身後跟着的幾個,“我去去就來,你們迴轉吧,不用擔心我!”
“你有銀子還嗎?”一長相俊逸的書生問。
“你別管我,管好你自己!”鄭同似對他有氣,說話不怎麼客氣。
而那人則冷哼一聲,撇開了頭。
徐雅在鄭同前世畫面里恰好見過此人,就是不知名字。因其人個子不高卻長得特別帥,所以徐雅對他印象深刻。
他和鄭同一起去考鄉試,但成績如何,那畫面里沒有,她便不知。
若論相貌,鄭同相貌輪廓鮮明深刻,屬偏英氣的長相;此人則偏文氣。
他和鄭同相貌各有千秋,但他長得更帥,更扎眼,一眼看過去,不注意到他都難!
可以想像一下後世李准基那一掛的相貌,一樣樣的單眼皮。
鄭同讓文哲等人都進去,可叫文哲的硬要跟着。
無奈,他只好作罷。
徐雅叫着堂伯也跟了上去。
鄭同看到她,眼裏露出暗沉不喜之色。
徐雅抿唇低頭,裝作沒看見。NND,我也不喜你!
幾人走至隔着縣學不遠的一茶樓二層,坐了下來。
徐雅則帶着堂伯,坐在了他們旁邊那桌。
店小二一看就認識鄭同他們,他過來招呼,“鄭秀才,慣例一壺茶,三份小點嗎?”
鄭同面無表情地應話,“恩。”
此時茶樓下面的說書的,正說著春秋故事什麼的,不時有人喝彩。
徐雅沒興趣聽,只關注着鄭同那桌的動靜。
店小二問她要什麼,她道:“先上一壺茶好了。”
“什麼茶,客官?上等茶三十文一壺,中等十五文,普通十文。”
一斤肉錢就這麼沒了嗎?
徐雅心疼,“普通的。”可能是因這具身體營養極度缺失的緣故,她穿來這裏后一直挺饞肉的,但沒那條件敞開吃。
因徐雅二人一直跟着他們,那叫文哲的不免注意了她一眼。
她笑着和其打招呼。
文哲雖不認識他,卻也回之禮貌一笑。
這時,鄭同問賭坊眼下帶疤的那個打手,“十兩具體什麼時候還,利息多少?”
“三個月。還和以前那樣,三個月內拖欠一天,一兩給三文利錢。三個月還不了,利錢加倍。看在你這案首的面子上,到時還,就給十五兩好了。”
鄭同沉默,不一時從洗得發白的衣服袖袋裏,取出一灰突突的錢袋,倒出裏頭的三兩多碎銀,將其中的三兩給了打手。
“其他的,若能一個月內還,我去找你。不能的話,就三個月還。”
“行,你的話,我信!那煩請鄭案首給重新寫個條子。”
刀疤臉拿出一欠條,給了鄭同。
鄭同喚了店小二,給了五文打賞,讓他去拿紙筆。
店小二笑着接了,“小的這就拿,一直給您備着呢!”
仍然面無表情的鄭同點頭。他似乎對此已麻木。
看着這整個如啞劇般的過程,徐雅就已經猜到了,以往這事情經常發生。
所以,一切經歷的人,都對此習以為常。
鄭二叔從進來這裏后,就一直沒抬起過頭,也一直都未說話,像個犯錯害怕挨打的孩子。
可知道真相的徐雅,只覺得他可憐又可恨。若是沒他,相信不止鄭同,整個鄭家都應該還過得去的。
她看鄭同前世,在沒中舉前,總見他時不時拿銀子給他二嬸做花用。雖不知他怎麼掙來的那些銀子,但起碼他掙來了。
以前鄭二叔還不知欠了多少賭債,讓鄭同給他想辦法還。他那妻兒應是也為此受了不少罪吧?
很快,店小二將三份小點和一壺茶水用托盤端了上來,那上頭同時還放着筆墨紙硯等物。
鄭同重新寫了欠條,遞給刀疤臉。
刀疤臉接過欠條,喊了小二打包了點心,茶水說是留給鄭同他們喝。
其後,他便帶着一起的人款款下樓了。
“伯父,我們走!”徐雅見機會來了,忙喊了徐栓子跟上。
徐栓子根本不知她要幹嘛,懵懵懂懂地跟着來,又懵懵懂懂地跟着走。
結果,他們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被店小二攔了。
店小二看着徐栓子,“客官,你二人這還沒付賬呢!”
“哦!”徐雅愣了下,她都忘了這回事了。
她忙從腰間掛着的荷包掏錢,向上遞給小二,還囑咐他道:“別動我茶水噢!我一會還要回來,馬上!”
接着,不等驚訝的店小二回話,她就已經“蹬蹬蹬”地跑下樓,去追刀疤臉幾個了。
店小二以為付賬的是大人,誰知卻是個剛及他腰高的孩子。
徐雅要當面幫着鄭同二叔還賭債,她猜鄭同應是會不樂意。
正好,這會碰到了!她何不趁機幫着還了?
也正好鄭同還了三兩,她和堂伯的錢湊一下,還剩下的賭債是足夠了。
追出茶樓,徐雅左右看了看,刀疤臉幾個還未走遠。她忙跑着去追,徐栓子緊跟在後。
徐雅來了又去,鄭同本沒在意。
可這會他預感不對,蹙眉猛地站起身走至窗前,從二樓窗戶處往下探看。
文哲不解,也跟着他去看。
只鄭二叔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他坐在那裏偷覷了侄兒一眼,自己給自己倒了茶,低頭沉默喝着。
不遠處,徐雅背對着他們,正跟刀疤臉說著什麼。街上噪雜,聽不到他們說什麼。
徐雅那家中長輩站在她身後,看不到表情。
不一時,刀疤臉和他身後的人都笑了。
徐雅轉身,臉上帶着懇求,不知和家裏長輩說了什麼。
那長輩等了好一會,往袖帶里摸去……
是碎銀!
徐雅拿過碎銀,倒出自己荷包里的銀子。
雖銀子合起來只三、四塊,她還是扒拉着數了數,雙手捧着遞給刀疤臉。
刀疤臉將那幾塊銀子向上拋了幾下,然後痞笑着拿出一張條子遞給徐雅。
雖他看不清那條子是否是自己寫的,但陽光下白花花的幾塊銀子,他還是看得見的。
這時,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文哲歪頭想了想,不可思議地問:“齊賢,那小姑娘你認識的吧?她這是——這是幫你還了賭債?”
鄭二叔一愣,想問又不好意思,就局促地端着茶杯喝了兩口。
其後,他才反應過來茶杯空了。接着,他頓住手一時后,才給自己又倒了茶。
他在想,要不要趁侄兒沒注意他,這會就溜之大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