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後記
記憶在腦海中如同一卷泛黃的羊皮紙,翻開來,沉甸甸的都是回憶。
與即墨相識的那一世恐怕是她覺得最快樂的時光,後面的種種,不過都是天意弄人罷了。
那時候她很傻,還以為那人是個凡人,為了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自己也偽裝成凡人。
兩人就在凡間安安樂樂的過了一輩子,雖然沒有生下一個孩子,但總算也白頭偕老了。
她一點點看着即墨變成白頭髮的老爺爺,把自己臉上也變上皺紋。
這一變就是一百年,她同即墨在凡間做了一百年的夫妻,到最後實在是老不下去了才發現。
什麼凡人,那人跟她一樣,分明就是天神。
思來想去,款冬覺得,恐怕還是自己太過貪心了,他們已經擁有了一輩子,擁有了很多人永遠無法企及的一輩子。
所以,後來她不該任性,如果不是她任性,強行想要成全自己所謂的愛情,後來天下蒼生也不會遭此大難。
失去了孩子,她轉世身死,最後還是逃不過被心魔控制。
她是天神,是世間創世之神,可是最後差點毀滅六界的人竟是她自己。
款冬記得,王兄死的那一天,六界都下了好大一場雪,白茫茫的,滿世界一片純白,沒有一絲血腥氣,平靜的有些嚇人。
而她手裏拿着一柄誅天劍,親手送進了王兄心口,然後眼睜睜的看着王兄灰飛煙滅。
她入了魔,無人可與她匹敵。
彼時無愁已經身殞,在她守城跳樓之際,將神格強渡給她,最後死得無聲無息。
世上已經再沒有人會愛她,她也不會再愛任何人。
那一刻她只希望全天下替他陪葬,她殺紅了眼,最後連王兄也死在她劍下。
一千年以後,每當她一個人站在無妄城聖殿,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也總會忍不住落下一兩滴淚來。
或許是傷心,又或許,只是想起來記憶中某些不可觸及的人和事。
偶爾,她也會去凡間見見一些老熟人。
比如宋初,比如她的小半夏。
只是無一例外,哪怕再見,這些人也不會記起她,往後也不會記得她。
他們會在人間過普通人的一生,然後又進入輪迴,轉世,又擁有新的人生。
款冬卧在大殿,一陣風忽然吹開了殿門,她拉了拉身上的薄毯。
恍惚間像是看見了即墨——那個愛過她,又負過她的男人。
這個男人跟王兄死在同一日,是為了喚醒她的神智,最後獻祭而亡。
最後魄散魂飛,沒有什麼好下場,可天下蒼生,由此躲過一劫。
後來的很多時候,她都在想,最後他死的那一刻,心裏念着的究竟是天下蒼生,還是她?
或許這些與她而言,現在都沒有了意義,因為她還會活下去,永永遠遠的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重新遇上一個人,生下能夠繼承她位子的人,然後與凡人一樣平靜的老去,死去。
可她心裏又無比清楚,不可能有那一天了。
她不用有人來愛她,她也不會再愛任何人。
殿門口忽然出現一個人影,像極了當年一身黑袍,在桃花樹下笑着叫她的男子。
那人轉身笑着望向她,伸出一隻手:“冬兒,外面下雪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款冬愣了神,起身走向他,伸手笑道:“好啊,冬天到了,會下紅色的雪嗎?“
沒有人答她,整個大殿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人出現。
款冬忽然笑,笑聲在空寂的城中顯得尤為凄涼。
冬天每年都會有,雪每年都會下,只是那些故人,永遠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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