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1 羈絆
漆黑,我彷彿掉入了無盡的黑暗漩渦中。
突如其來的一陣強光照射在臉上,我緩緩睜開雙眼。起初眼睛還會些許不適的澀澀發疼,視線模糊,但很快便適應。坐起身環看四周,一片蒼白,周身有股若隱若現的涼風吹入骨中。
“這是哪兒?”我喃喃自語。
“你終於醒啦!”一個吵鬧的男聲。
毫無心理準備的我被這聲給驚到,我絲毫沒預料到這會有人。我循聲望去,眼前猛然出現一個長着可愛娃娃臉,身着一襲黑色燕尾服的青年男子。他的皮膚很白很通透,但卻又白得幾乎毫無血絲般。
“這是哪兒?你又是誰?”我思索着他是何時出現,為何我會絲毫沒有察覺。
“歡迎來到天堂。咳咳,先容許我自我介紹下吧,本人乃見習死神zero。”男子微笑並禮貌地彎腰行了個禮。
“天堂?死神?那我是死了嗎?”原來天堂就是這個樣子呀。
“恩,這個么……準確來說你還沒有死。”他托着腮,若有所思地回答我。隨後吐了吐舌頭,面露不好意思地笑說,“其實呢,是我的工作上出了點小小小小的差錯,誤把你的靈魂給招了過來啦,事實上你的陽壽還未盡呢。此刻的你實際上是靈體哦,而你真正的**目前正處於植物人狀態。那個,我這樣解釋,你能理解嗎?”他半蹲下身,雙眼撲閃撲閃地熱切望着坐在地上的我。
“大概懂了點。”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我垂下眼。“那我會一直這樣的狀態下去嗎?”
“怎麼可能!”zero連連擺手,並站起身。這時我才發現他的雙腳一直處於懸浮於地面的狀態,而且他穿的那雙尖頭靴吸引了我的注意,就是馬戲團小丑們穿的那種,色彩艷麗到與他那身黑色燕尾服格格不入,讓我感到滑稽。
“只要你找回自己的記憶就能靈魂回歸**啦。”zero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說。
“記憶?”沒錯,自從我剛才醒來后我的腦子裏便是一片空白,我是誰?究竟怎麼會在這裏?我什麼都記不起。
“當然啦,因為是我的工作失誤導致你會靈魂來到這裏,所以我一定會負起責任,幫你找回記憶的,你放心哦!”zero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
“那我們該怎麼找我的記憶呢?”我一臉迷茫地望着他。
“這個嘛,因為我們現在都是靈體,不太方便在人間活動,所以我們要找個幫手喲。”zero滿臉神秘兮兮地說著,邊說他邊伸出食指,瞬間在他的指尖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晶狀體,他那雙晶瑩發亮的綠色瞳眸聚精會神地望着晶體,找尋着什麼……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望着面前來往穿梭的車流,心裏卻反反覆復地想着同一個問題:究竟該不該往前踏一步呢?踏過去,也許現在的痛苦都能得到終結,只是一想到我這軟綿綿的軀體將會撞上那堅硬冰冷的汽車金屬外殼,一定會被撞到血肉模糊吧,如同電視裏上演的那般,被拋出個大弧度后重重落下,血流遍地。光是想想那場景心裏就有些發毛,隱隱作嘔的感覺。可是現實的一切也讓我幾近瀕臨崩潰,多餘的我只有用這種壯烈的方式消失才會換來別人的記得吧。我深吸口氣后閉上眼,右腿緩緩抬起……
“咚!”
“有人暈倒啦!”
“快救人啊!”
“醒醒,快醒醒啊!”
我被迫睜開了眼,當然剛剛暈倒的並不是我,就在我即將踏出那重要一步時,身邊卻有個人突然倒了下去。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之際,便被身旁湧出的人群給淹沒,只匆匆看見地上滾了個手工布偶,做工很粗糙,但娃娃臉上那個淡漠平靜的表情卻令人記憶深刻,它在無數人的踐踏后變得面目全非。
站在家門口我卻不敢進門,現在天色已晚,當然這不算什麼,最讓我害怕的是踏進那個屋子后無用的我顯得是多麼的多餘,我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誤。鼓足勇氣推開門,吵吵鬧鬧的電視聲音傳入耳中,坐在沙發上的祖父緩緩回過頭,只淡淡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換鞋的我,他的注視如同無聲的命令,我乖乖停下動作。
“怎麼那麼晚才回來?”
“剛剛和同學去買參考書,學校旁的書店賣完了,所以去了比較遠的書店。”我來不及思考,隨口扯了個謊。
“恩,飯在桌上。”說完他又回頭聚精會神地看電視。
一口一口趴着飯,心裏卻是無比苦澀。祖父的無言於我是最大的煎熬,但我無能為力,因為對於驕傲的他而言,我無疑是這裏最多余的那個。急匆匆地吃完后,我便上樓躲進自己的房間,只有在這塊屬於我的小天地我才能感到溫暖與自由。
學校里的空氣里時刻能嗅到高考來臨前那種緊張氣氛感和同學間互相暗自爭鬥的硝煙味。沉悶積於胸口,我覺得快要窒息。懦弱的我無處可躲,只能在女廁的小隔間內暫時感覺與世隔絕的痛快感。自由的時間總是飛逝,抬手一看錶,糟糕,要上課了!焦急的我趕緊拉開廁門,匆匆在洗手台用冷水沖了把臉,期望自己能夠清醒些去面對那些。可就在轉身那刻,我卻看見了一個男生站在離我幾步之遙緊緊盯着我!我大叫一聲,而此時上課鈴聲也很配合地響起。只是面對這一切男生卻絲毫未有反應,簡直就如同與我身處的不是同一空間。我的眼睛瞪得老大驚恐地望着他,我們就這樣靜默地對視了幾秒。
他輕啟雙唇,“你是季婕?”
聽到他說出我的名字后我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但很快恢復思緒的我驚恐萬分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額,不對,我應該先問你這是女廁啊,你怎麼進來的?!”
“就這樣走進來的啊。”他的神情依然淡然,似乎在敘述件極其稀疏平常的事。“只是其他人看不見我而已。”說完他指了指我們身旁的洗手台上的大鏡子,我急忙轉頭,詫異地發現鏡子裏居然只有我一個人!我害怕的禁不住再次大叫,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聲音!
男生突然掩口輕笑:“zero嫌你太吵,把你的尖叫聲給消了。他說你的尖叫簡直比上課鈴聲還令人毛骨悚然。”
“什麼!”不知為什麼聽人這麼一批評心裏特別火,可能是怒火蓋過恐懼,我怒氣沖沖地問道:“你到底是誰?還有那個叫什麼zero的王八蛋又是誰?他在哪?”
“zero就在你腳旁啊。”男生好心的指了指。
我低頭一看,右腳邊居然真的有隻渾身烏黑髮亮的貓正抬頭望着我,它那雙綠瑩瑩的雙眼望的我心裏直發毛。
我顫巍巍地指着那隻黑貓,“zero?這隻貓嗎?zero是它的名字?”
“他是見習死神。但在人間無法現真身,所以你眼裏看見的只是黑貓的形象而且聽不到他的聲音。”
“那你呢?為什麼你能聽見他的聲音?難道你也是死神?”
“用zero的話說我是靈魂,一個沒有記憶的靈魂。”男生有些憂傷地回答道。
“你是唯一能看見我的人。”男生突然緊緊盯着我,“zero說只有你能幫助我找回記憶。只要找回了記憶,我就能靈魂回歸**,得以蘇醒。”說到這他才嘴角露出絲微笑。
“這麼說你實際上還活着,但現在我眼前的你是靈魂?怎麼會這樣?”我感到不可思議。
“這一切都是因為zero這個見習死神啊。”他無奈的看了看我腳邊的黑貓,那隻貓也彷彿回應似的“喵”了聲,還搖了搖尾巴。
“這傢伙犯了錯,誤讓我的靈魂脫離了**,所以此刻真正的我是個不知在哪躺着的植物人吧。”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只有我看得見你?”這算什麼,難道我陰氣太重?
“這我也不清楚,zero只說我們間有着很深的羈絆。”
在房間裏默默做着桌上堆積如山的習題,感覺很想吐。突然一個黑影竄上桌,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突然與我的雙眼對上,令我不由地心驚。
“你可不可以不要讓zero再爬到我桌上啊!我忙着呢!”我氣呼呼地將zero提起,扔到了正在床上舒服躺着的他身上。
“zero這是在提醒你快幫我找回記憶。”他撐着頭,側躺着撫摸zero黑亮柔軟的貓毛。
他這副慵懶的模樣讓我突然怦然心動,老實說他其實長得真的很不錯,相貌英挺乾淨,他不經意間的淺淺一笑,會讓人有如沐春風般的親和感。
和這對奇怪組合相遇已經是第三天,自打那天女廁里突如其來的委託我協助他找尋記憶后他們就這樣自顧自闖入我的生活中,開始幾乎形影不離的伴在我身旁,當然別人都看不到他,只當我常常行為怪異地對着一隻黑貓自言自語。
幾日來我不斷詢問着他對自己的過去有什麼印象,但他都只是輕搖頭。對此我十分沮喪,毫無線索,一籌莫展。
就在我腦子裏正這麼亂糟糟神遊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急忙掏出一看,原來是母親。
“最近好嗎?”她的聲音很輕,深怕旁人聽見。
“恩,還不錯。”我冷漠的回答。
“現在學業壓力很大吧,別想太多,就算考不好也沒事的,媽媽不會怪你。”她語氣和藹。
“還好,壓力不是很大。”我厭惡她這些矯情的“母愛”。
“有不開心一定要和媽媽講哦,不要憋在心裏,不管怎麼樣媽媽一定會支持你的。”
“恩,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先掛了。拜。”不等她回答我便啪地合上手機。
如果真的那麼愛我,那麼支持我就大聲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女兒啊,哼,你的虛偽真讓我噁心,我不屑地嘀咕。不經意間對上了那兩雙注視我的眼睛。糟糕忘了房間裏還有他們。
“喂。”我習慣這樣喊他。
“什麼?”
“如果一個人說了謊,那之後可是要源源不斷地用無數謊言去圓,不過這些謊言說多了,說久了,也許連自己都會信了呢。”我坐在椅子上抱着雙膝微笑地說著,但是心裏卻很疼。
他一言不發,只是那麼靜靜看着我。
突然他眼前一亮,從床上急急跳起,猛地衝到書桌前,身體略過被他這一連串突如其來動作驚嚇到傻住的我,伸手輕挑起掛在亂糟糟的筆筒上的一條已積了些許灰的銀鏈。
他瞪着這條鏈子,怔怔地說:“我對這條銀鏈感覺好熟悉。”
這下換我傻眼了,我沉默幾秒:“這是我媽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