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集(下)
帶着鍋具回到店鋪,手腳麻利的趙六不僅將房間打掃乾淨,還把火燒了起來,房子暖暖的尚晚棠幹活也有力氣了,用最短的時間第一鍋金燦燦的玉米餅終於出鍋了,和趙六商議過後,他就帶着熱乎乎的玉米餅上街了。
趙六那都沒去直接來到劉店主尚晚棠租的地方,露出扁擔里小小一角香氣伴隨微風散開,完成這一切剛好半個時辰。趙六嘴甜洞察人心,扁擔里的這些不賣,只給眾人品嘗,如果想買那就要去店鋪。劉店主鬍子都快氣飛了,這裏自然長久不了,必須讓大家知道店鋪的位置,人流活躍了才能帶動更多的人。
能言善道的趙六引流能力超強,平日安靜的小巷一時竟有些擁擠,昨天的吃過的今天回購的人不少,昨天沒買到的也來嘗嘗鮮,其中還有腦袋靈活的商人,比如剛剛那個做牌匾的木匠,上來先是買了兩個餅吃過眼前一亮就和尚晚棠談牌匾生意,還保證能給她最低價,已經身無分文的尚晚棠唯有苦笑,那人說可以先賒着,尚晚棠更是……
忙忙碌碌到了午後尚晚棠今天備貨比昨天多了不少,可剛過午後也就沒有了。趙六帶着空空的扁擔回來了,沒有戴手套的雙手被凍得紅紅的,小小一頂棉帽因為太小露出的耳朵也紅紅的。人凍得不行嘴角卻咧開,笑的開懷。
“恭喜姐姐開業大吉!”說著從扁擔里拿出一個緊緻的小盒子,“給姐姐的賀禮!”
一盒胭脂,趙六的心智明顯高出年齡不少,街頭巷尾的每日磨礪,讓這個已經沒有父母無人庇護的孩子,磨礪出圓滑世故卻沒有磨掉本心。
尚晚棠接過:“謝謝。我也有禮物給你,破廟雖能容身卻不是好住處,以後就和你的弟弟妹妹住在後院吧。”
趙六的笑容凝結在嘴角,半晌才緩緩道:“嗯!”
尚晚棠也不光是埋頭做事不問世事,來的顧客你一言我一語能將事情拼湊的七七八八,早上趙六說住在破廟她就想問,只是忙起來就顧不上了。等待出鍋的間隙無聊的人們總喜歡聊些八卦,趙六在前面幫她引流,說他的人就多了。
原以為趙六是家境貧寒才早早出來做些小生意,這樣的情況挺常見的,有些家境尚可的人家會把孩子送到店裏學上一份手藝,以後也是靠手藝吃飯的人,家境不好也會給早早出來給別家當個小工什麼的。
可是趙六完全不一樣,他不僅沒有家境還沒父母,相繼病故的雙親已經將家裏能變賣的都賣了,卻還沒有保住雙親其中一人。他的親戚都不想要這個只能吃飯不會幹活的小男孩。
七歲的趙六孤身一人來到縣城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等到人們注意到他,他已經在破廟住下,後來還收養了一個弟弟和妹妹,從那時開始每天都會看見一個小男孩提着比他還高的扁擔遊走在鄉間縣城,他什麼都賣,什麼好賣就賣什麼,夏天會賣綠豆湯冬季會賣烤地瓜,扁擔里常年還有女子用的胭脂,香膏,小孩子用的玩具,手帕。
一間破廟三個人他就是哪個大家長,雖然他也才十三歲。
“我能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嗎?”尚晚棠疑惑很久了。
“因為魏簡哥哥是好人,姐姐也是好人。”趙六明亮的眼睛真誠的回答道。
魏簡?敢情還是因為那個從未謀面的“相公”?
想到相公二字,尚晚棠心裏抖了抖,不過也很好奇,自從來到這裏每個人對魏簡的印象都如洪水猛獸,還是第一次有人說魏簡是好人,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
趙六看出她的顧慮:“姐姐,不要信大家說的,魏簡哥是好人,不會克人,我剛來縣城時也是數九寒天,沒有吃的,餓了三天,要飯都沒人給我,我就和狗搶東西,被咬了,沒有地方去在街上快凍死了,我那時就想死就死吧,也能見到爹娘了,我自己都放棄了,是魏簡哥把我帶到破廟烤火,我醒來以後他對我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只有活着才能改變這一切。還有一句‘如果我真的想尋死,就當他多事!’”
“我想對呀,我死了有人會傷心嗎?沒有,這個世間已經沒有真正關心我的人,即便我死了我的那些親戚也只會長舒口氣,少了我這個累贅吧,既然這樣我就要好好活下去,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比他們都活的好!哪以後我就開始做生意,後來還收養了小七與小八,他們和我一樣無依無靠,但沒關係我們就是一家人。”
尚晚棠心情沉重,趙六卻換上了以往的神情:“姐姐,現在都好了,您看魏簡哥救了我,姐姐您又讓我們住在後院,現在不是越來越嗎?”
尚晚棠拍了拍趙六單薄卻有力的肩膀,她先給去鐵匠哪裏把鍋的錢付了,還順便給兩個小揪揪的小姑娘帶了幾塊玉米餅,小姑娘開心的眉開眼笑,鐵匠還說以後需要什麼就說,有錢在付就行!
尚晚棠笑着應下,回去的路上盤算着大集過後怎麼辦?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魏簡,多人心中的惡魔,一人心中的佛主,魏簡,魏簡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京中,貢院
眾學子們今日齊聚一堂,來人皆穿着統一服飾,可富貴權利人家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有人手間一把扇子就足以抵上百金,有人腰間的佩玉便是身份象徵。都是當朝學子中的佼佼者,人們大多三三兩兩的小聚交談,獨有一人孤孤冷冷的獨坐一處,那人眉目清冷,身上的氣質更是冷清似有冷月高升,觸及不的,右眼角下的一顆血痣在俊秀的臉上更顯魅惑,生人勿進,過目不忘。
顧亦衡瞥見魏簡獨自一人坐在案前,胸中翻騰藉著微醺推開身旁人來到魏簡面前。
顧亦衡人生俊秀,也是人群中醒目的一員,可在魏簡面前就排不上了,他們同窗多年,魏簡沒來書院時,他就是獨樹一幟的存在,怎麼這個窮小子來了以後就全變了呢?他是顧縣令獨子,怎麼能讓一個平民搶去風頭?在書院有先生護着,今日我到要看看還有誰護着你。這口惡氣他隱忍多年,今日魏簡見也算識了吧,什麼科舉?什麼招賢納才?哪一樣背後沒有人脈權利的支撐?這裏唯一的平民魏簡,看我今日還不好好羞辱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