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
出了荒廢的戲園,秦宇穿過廢棄的小巷子,遇見路旁的年老之人就問問鳳凰戲園的事情。
但是。
沒人知道完整的,問了多名老人,才大致摸清事情的頭尾。
鳳凰戲園在三十年前還是大火的,整個城裏屬這裏唱的最好,生意最紅火。
然而在鳳凰戲園最紅火的時候,戲園鬧出了人命,聽說是戲園的一位青衣和她的孩子被人殺害,屍體不知道被丟到那去,房間裏都是血跡。
很多人都看到,那一晚上,徐家的大公子進了那名青衣的房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但是有人稱看到他披頭散髮,白衣沾血。
那之後,人們才知道人前和善的徐家大公子竟然如此的狠毒。
再幾天,徐家大公子被發現死在花船上,死相極其慘烈,五肢被砍,更是被挖眼,削鼻,割耳,斷舌。
被發現的時候血已經流幹了。
當天晚上,鳳凰戲園的老槐樹上弔死了一個魁梧男子,是自殺。
槐樹底下扔着一把殺豬刀,刀被鮮血染紅,刀刃上砍出了豁口。
是戲園青衣的丈夫,為大秦出征的兵士。
當時世道還混亂着,徐家在陽城權勢滔天,徐家大公子慘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剛回故鄉的兵士就這樣悲痛的死在故鄉,死後,屍體被掛在徐家大公子的墳地前。
這就是當時聲勢滔天的徐家,官府都是自己人,他們不會深究徐家大公子的惡,當時的天,沒有清明可言。
鳳凰戲園所有的人被徐家遷怒,全部入獄,強行畫押簽了認罪書,秋後斬首示眾。
“當時那麼厲害的徐家,你知道為什麼現在絕戶了嗎?”
當時給秦宇講往事的老爺子突然發問。
秦宇沒有多加考慮,問道:“是上面的官府?”
畢竟,外部平定之後,要清掃朝綱,徐家勢大,被盯上不足為奇。
老爺子笑了笑,望着空中的落葉感慨道:“不是官府,事實上,這茬子事出來后的第七天,徐府人就死絕了,我去看過,眼珠子瞪得老大,絕對不是人做的事!”
“人在做,天在看,天不中用,人也能換種活法,你說是不,年輕人?”
秦宇點點頭,老爺子很善談,和秦宇說了許多,雖然很多都是一閑話,並沒有什麼用,但還是讓他受益良多。
秦宇思索着,走在小巷子裏,停在一家門口放了四碗倒頭飯的破舊老院門口。
這是那老爺子給他指的路,三十年前,徐家人死絕,只要姓徐的,男女老少一個不差,剩下的下人死了男人的寡婦帶着錢財跑了,被嚇得不輕,不敢待在陽城。
只有一個嫁進去不久的小媳婦沒跑,在陽城落了戶。
秦宇敲了敲門。
“有人在嗎?”
“誰啊!等一下!”
院子裏有女人回應,然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
走到門邊,拉開門,女人見到秦宇有些疑惑。
“這位小哥是有什麼事嗎?”
秦宇看着女人,面色有些蠟黃,手磨的很粗糙,但是,眼睛很亮。
秦宇禮貌一笑,拱手道:“城西落紅巷秦宇,見過大姐。”
女人頓時驚訝,“落紅巷的秦大夫?您年紀竟然這麼小?不,不,我意思是說,您看起來年齡不大。”
秦宇的名聲在陽城還是有一些,女人頓時請秦宇往院子裏坐。
走進院子,院子裏有竹簸箕,上面放了雪白的糕點,如同梅花。
女人解釋道:“我自己做的梅花糕,做點小生意,秦大夫嘗一嘗!”
秦宇也不客氣,拿了一塊,香甜軟糯,很鬆軟,有一股清香。
女人道:“是茉莉花。”
大黃也想吃,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就是一條普通的老掉牙的狗。
“好吃!大姐您手藝真好!”
“秦大夫過獎,做了三十年的梅花糕,手必定是熟練了!”
秦宇點點頭,道:“這次冒昧上門,就是想問問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
女人神色一怔,看向秦宇。
“鳳凰戲園。”
秦宇道。
女人神色瞬間變化,好一會才神色陰晴不定的道:“秦大夫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聽他們說,秦大夫其實不止是大夫,還是法師?”
秦宇沒有否認,點點頭:“算是。”
女人捏起一塊雪白的梅花糕,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
半晌。
才緩緩開口。
“我叫有依,是戲園老班主起的名字,我自幼是個孤兒,老班主把我養活大的,小蝶也是班裏的,我們是好姐妹,只不過後來城西那邊需要救場,老班主把我送過去,在那邊我認識了我相公,本是有依靠的,可是相公死了,我這輩子還是無所依。”
有依大姐笑了笑,溫潤的笑容似乎回到春夏正燦爛的時候。
“那天晚上,徐家出現了一個抱孩子的鬼,一身鮮血染紅的青衣,那是小蝶,其實,我同情她,但是,也恨她。”
“徐令差勁,是個人渣,我相公是個十足的好人,她卻是非不分,一夜之間,血,流滿了徐家的院子。”
秦宇沒有說話,化作惡鬼,還能保持理智,只殺徐姓人,已經很了不得。
有依嘆了一口氣,無力的坐在一旁,道:“還是孤兒寡母,若是陽春大哥沒有去參軍,興許不會是這個結局。”
“他去參軍並沒有錯。”
秦宇糾正一句,有依看着秦宇,怔了一下微微點頭。
“的確,千錯萬錯,還是徐令,是徐家罪有應得。”
“這件事我知道的不多,事情發生之後的幾天,明郎才跟我提起。”
“當時鳳凰戲園紅火,人來人往,小蝶是戲園最好的青衣,也是最漂亮的,沒有出嫁之前,陽春大哥就有許多的競爭對手,徐令也是小蝶的傾慕者之一。”
“當時的徐令有錢有勢,氣度不凡,但是小蝶沒看上他,她的心一直都在同台演出的陽春大哥身上。”
“本來一切都應該是好好的,但是自從陽春大哥參軍走後,孤兒寡母必定是不好過的,更何況是在戲園這個地方。”
“事情發生后,徐家調查過,徐令曾經派人擄走了小蝶的孩子,逼迫要挾小蝶,當時在徐令的房間裏,徐家搜到了十幾封陽春大哥寄過來的信,可想而知,他都做了什麼。”
“從當時下人嘴裏,徐家也知道了徐令為什麼要殺人,因為陽春大哥要回來了,也因為小蝶的孩子沒看住,孩子哭鬧,幾個下人堵嘴的時候也遮住了鼻子,哭的太厲害,喘不上,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後幾天,小蝶知道了這件事,要拚命,也死了。”
“兩個人的屍體被砍斷埋在槐樹底下,聽說這樣做鎮鬼。”
“鎮不了鬼,只能鎮鎮殺人者的膽。”
秦宇面無表情,思緒想到了鳳凰戲園的老槐樹,想起上面的那根麻繩。
有依沉默一會,點點頭,若是鎮的住,徐家不會絕戶。
“陽春大哥後來回來了,知道小蝶和孩子沒了,聽到了流傳,然後徐令沒了,他自己弔死在了老槐樹上,他經常說綠樹紅霞,最後死在綠樹上,也算全願。”
有依撥動着手中的梅花糕,心裏頭思緒萬千,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原來沒有徹底放下。
秦宇道了聲謝:“多謝大姐告知,您的梅花糕很好吃,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有依點了點頭,等到秦宇帶着大黃走到門口才“哎”了一聲!
“秦大夫,你見到小蝶了。”
秦宇腳步停頓,回頭道:“今晚去見。”
有依點點頭,把手中的梅花糕放到嘴裏,像是回到了曾經。
她,還是那個姑娘。
“其實,如果是我,恐怕徐家一條雞犬都不能活,小蝶,是個可憐人。”
聽着身後的低語,秦宇點點頭,知道這是有依在祈求,法師除鬼再正常不過了,但是又很多除法。
好與壞暫且不定論,他,是分青紅皂白的,最起碼,分他自己認定的青紅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