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洪武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今日是將軍府大小姐出閣之日,也是東宮納妃之時。
可本應歡天喜地的喜房裏此時卻劍拔弩張,硝煙瀰漫。
本該坐上花轎的新娘卻手持利刃,滿身血污。
此刻,她已殺紅了眼,手裏的彎刀也沾滿了血。
地上早已橫屍一片,身邊還時不時傳來凄厲的哀嚎聲。
“小姐快走!”
大丫鬟紅綃堵在前面,硬是拿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下了飛來的箭矢,可對方卻瞬間被射成了篩子。
遍佈鱗傷的母親也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推搡着她往後門去,“快......快逃,不,不要管我們了!”
不消一會,後院的女眷就只剩下夜瀾一人。
她看着滿地的屍身,眸光嗜血,心底的恨意翻湧滔天。
見有人上前,她一個旋身,就瞬間扣住對方的喉嚨,速度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很快,她如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般逼向士兵,不消片刻,那些禁軍就死傷無數,大家嚇得再不敢上前了。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陣沉重的軍靴聲從身後緩緩傳來,領頭的是個一身錦袍的年輕將領。
那人面目森寒,眼神陰鷙,走過來時,渾身的戾氣仿若地獄使者般讓人心驚肉跳。
待夜瀾看清來人的,頓時瞳孔緊縮,恨得渾身發抖。
因為本該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她入宮的新郎官,如今卻一身鎧甲地沖入府內,劍上的鮮血滴落一地,顯見剛才是殺了不少人。
對方手裏還提着頭顱,待走到她面前時,便隨手將那人頭扔在了地上。
等看清那人的模樣,夜瀾頓時瞪圓了雙目,唇瓣也跟着微微顫抖。
最慈愛的父帥此時了無生機地躺在地上,那蒼白的臉上哪還有半點將軍的英氣。
夜瀾巍顫顫地摟過父親,“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淚水剎那間充滿了眼眶,那悲鳴的樣子連天地都為之動容。
她攥緊手心,輕輕合上父帥的眼睛,靜默了許久,才再次撐起身子,眼含恨意地看着對方,“敢問我父帥犯了何罪!我夜家何錯之有,你們要如此濫殺無辜!”
“大將軍勾結叛賊,欲顛覆朝堂,謀逆之罪不可赦,陛下下令,夜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謀逆?”
夜瀾忍不住仰天長笑,像是聽到了最大的笑話!
“我夜家百年,忠心不二,從未有過不軌之心。
我父帥自入朝起,便為大周出生入死,為陛下謀划江山,你父皇當年若沒我父帥在背後征戰,如何坐的穩那個位子!
你若沒有我姑母和將軍府的支持,又如何能入主東宮?
如今你們得償所願,便過河拆橋,屠我滿門,還真真是歪瓜接孬種,沒一個好東西!”
一想到父親為大周江山披荊斬棘,一往無前,到最後卻被這莫須有的罪名處以極刑,甚至連個全屍都不保時,夜瀾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宮裏,殺了那狗皇帝!
而這些誅心之言,也讓慕容復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沉下去。
他神色一凜,便朝身後大手一揮道:“此女妖言惑眾,藐視皇族,實在大逆不道,還不快給我殺了她!”
可那些兵將一想到夜大小姐之前的神勇,都嚇得兩腿哆嗦,哪還有膽量上前圍攻。
見無人上前,慕容復頓時黑沉了臉,氣惱地飛起一腳便踹翻身邊幾個新兵,“真是幫廢物,連個女人都不敢收拾!”
說完,他拿起利劍,便直逼對方的要害,連半絲顧忌和憐惜都沒有。
慕容復的招式都是夜瀾教的,再加上男子的力氣本就霸道,所以幾招之後,夜瀾便有些不敵了。
眼看劍刃就快架到了脖子上,夜瀾卻毫不畏懼地迎向刀口,輕蔑地笑道:“今日我夜家遭此橫禍,怪不得他人,只怪我們太傻,太笨!
想我們幾世為人,只知忠肝義膽,盡忠職守,卻不知飛鳥盡,良弓藏,如今落得這下場,既是夜家的悲哀,也是大周的悲哀。
有你這樣的儲君,再加上你那個渣爹,大周的氣數定不長遠了!”
說完,她凄然一笑,迎向刀口,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當鮮血浸濕了裙襦,眼前的一切也變得越發模糊起來。
最後她再也支撐不住,終究魂飛魄散,再無生機。
后史記載:洪武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大將軍被判謀反,全族一百零八條性命無一倖免。夜貴妃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第二日便自縊於屋樑之上。
至此,大周第一世家便徹底隕落,京都再聽不到夜家的名號。
同年,大周攻打大梁國境,大梁睿王立妃后,便飛奔前線,兩國之戰一觸即發......
“王妃要不行了,你們幾個趕緊去門前掛上白皤,還得快些請王爺回來,王妃的後事可耽誤不得!”
“不,不,我家小姐是不會死的,我這就去求王爺,請他再找太醫過來瞧瞧!”
青梔緊護在床邊,怎麼也不讓人動她的主子。
幾個僕婦當場就冷笑道:“還瞧什麼瞧,說難聽點,王爺早巴不得王妃死了,怎還會幫她請太醫過來,你可就別痴心妄想了!
再說了,王妃如今身上連半絲熱氣都沒有,就是大羅神仙過來也不頂用了。我看還是早早安置了王妃才是要緊,這大夏天的,可莫要髒了屋子!”
“不,不,我不會讓你們就這麼隨隨便便葬了小姐的,我要等國公府的人過來再說!”
小丫鬟依舊固執地不肯鬆口,一步也不讓人靠過來。
氣得一旁的管事嬤嬤上前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嘴裏還惡狠狠地怒斥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還當自己是王妃的大丫鬟啊!如今王妃都沒了,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裏可沒你說話的份!”
“沒她說話的份,難道就有你說話的份了?”
這忽如地獄傳來的鬼魅之聲,頓時讓大家後背一涼。
所有人驚懼地抬起頭,便看見本已死透的王妃此時正端坐床頭,嘴角還掛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的丫鬟也是你能動的?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王妃冷笑一聲,便拖着還有些虛弱的身子森然走到嬤嬤面前,就像地獄裏爬回的惡鬼一般,凌厲的雙眸幾乎能穿透人心,讓人看着就有些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