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良駒
顏皖策馬揚鞭,自覺雄姿英發,洋洋得意。
他很清楚,等這批戰馬進了顏家,顏家必定實力暴漲。而謀劃了這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的自己,肯定會得到家族重用,說不定還能成為下代家主的候選人。
想到這裏,顏皖更是心情大好。
一旁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冷眼旁觀,對顏皖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樣似乎毫無興趣。
這少年身材魁岸,面鼻雄異,似乎有幾分羌族血脈,極為不凡。但看他衣衫破爛,似乎家境不佳,生活頗為困頓。
顏皖看了一眼一旁少年,微笑着說道:“久聞文淵賢弟武藝高絕,威名遠揚,在羌族中有‘隴西伏龍’的稱號,今日一見,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顏皖一番馬屁,令這少年十分舒暢,嘴角也微微揚起一絲笑意。
不過,這少年性子較為賢厚,不喜歡多說話,因此也是含笑不語。
顏皖語鋒一轉,微笑着說道:“文淵賢弟勇武過人,何不加入我顏氏,為我座上賓客?以文淵賢弟的本領,入我顏氏族譜,改姓為顏也未嘗不可……”
“哼!”顏皖說得起勁,那被稱為“文淵”的少年臉色卻越來越差,猛然冷哼一聲說道。“子溪(顏皖的字)兄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不過,讓我背宗忘祖,投入你顏家……哼,小弟雖然孑然一身,但骨氣還是有幾分的。”
顏皖碰了個軟釘子,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猙獰之色。。
“一個羌漢雜種而已,還真以為自己是伏波將軍之後?”顏皖咬牙切齒,心中暗道,“我看你這伐林賣柴的樵夫,日後能有什麼出息?要不是你這雜種背後有羌人撐腰,誰會看得上你?”
顏皖一肚子火,很快就找到了發泄的目標。
“胡車兒,你拉的什麼車?就算是騾子也拉得比你好!”顏皖的鞭子惡狠狠地抽在一名拉車的少年身上,怒罵道,“你這雜種,騾子一樣的玩意,還敢偷偷逃跑?……”
這胡車兒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模樣,面相憨直,但身材壯如牛,健如虎,簡直如同一頭直立行走的怒熊。他與普通的少年相較,簡直就如同黑獒與小犬一般,似乎不屬一類。
他的骨架奇大,猶如熊羆;渾身肌肉彷彿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虯龍盤纏在身上,怒態猙獰,其中蘊藏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測;他的皮膚黝黑,紮實硬朗,彷彿蛇皮。
他整個人站在那裏,竟然有一種巨靈神一般的恐怖感覺。
胡車兒金髮碧眼,與被稱為“文淵”的少年一樣,似乎都是羌漢混血。不過,那少年的體貌特徵,明顯偏向漢人多一些,而胡車兒則偏向羌人多一些。胡車兒的眼中,少了幾分那少年的陰鷙,卻多了幾分單純的堅定。
胡車兒的母親是一名漢族女奴,被羌人擄去,因奸生孕,最後誕下他。而生下他之後,其母也難產而死。
由於不知生父是誰,故取姓為胡;而他在車架上出生,故取名為車兒。
胡車兒自生下就為顏家奴僕,無父無母,又有羌人血統,其中艱難可想而知。但這胡車兒,就如同雜草一般,生命力極為頑強,竟然硬生生地熬了下來,而且長得如同鐵塔一般。
但是,顏家的人,對這個身具羌人血脈的奴僕,自然是怎麼瞧也不順眼。
胡車兒曾嘗試逃跑,但依舊被捉回,迎接而來的,自然是一頓暴打。
“你這爛貨、雜種……”顏皖破口大罵,手中的長鞭狠狠滴抽打在胡車兒的身上,打得皮開肉綻。
顏皖指桑罵槐的話一句句地落在那少年的耳朵里,讓他殺意暴漲,陰鷙的臉龐更如同寒霜一般。
“夠了!”那少年出手如電,剎那間顏皖的長鞭已經落在他的手中,“快些走吧,皇甫家的探子還盯着呢!小心夜長夢多!”
顏皖還待再罵,但看少年冷如寒冰的眼神,一肚子的話不由自主地吞到了肚子裏。
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再說下去,眼前這個少年,恐怕會毫不留情地殺死自己。
他很清楚,要真的出了亂子,這些彷彿嗜血猛獸一般的枹罕義從可絕對不會聽從自己的指令。而真正聽自己號令的六十餘名悍匪,雖然人數佔優,且手握強弩,但不過一盤散沙,恐怕瞬息之間就會被這群訓練有素的枹罕義從撕成碎片。
顏皖冷哼了一聲,也不敢作聲,只得悶着頭往前走。
商隊走出百餘步之後,一個腦袋探了出來,正是閻行。
“他***,好馬!當真是神駒寶馬!”閻行滿臉艷羨,略為不忿地說道,“特別是領頭的那幾人乘騎的馬,匹匹都是當世兩駒,萬中無一。顏皖身旁的那人騎的那匹馬是什麼名目?渾身潔白如霜,馬口處卻赤紅如火,彷彿吞吐烈焰一般。”
隨即,麴義、李賁、皇甫酈也緩緩冒出頭來。
麴義是麴家子弟,對於良馬自然是如數家珍,他故作不屑地冷哼一聲,昂着頭說道:“沒見識!那匹馬,乃是北疆馳騁的一種良馬,因馬口如飲鮮血,故取名為飲血。飲血平時順良,但上了戰場卻極為兇悍,衝鋒在前,能搏虎豹。”
“還有那匹周身烏黑,體態魁梧的戰馬,名為烏猊。這種戰馬暴躁如獅,咆哮如雷,隨腳力略為遜色,但體態剽悍,能負重。”
“還有顏皖乘騎那匹金色的戰馬,也是好馬,名為爪黃飛電。爪黃飛電奔走如飛,彷彿風馳電掣,但跟前兩匹比起來,在戰場上卻遜色不少。顏皖此人,華而不實,卻與此馬有幾分相似之處。”
“其實最好的,還是顏皖側身的那個黑大漢乘騎的青黑色戰馬,”麴義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似乎有點垂涎三尺,“那匹青黑色戰馬名為鐵驪,乃是西極良馬。鐵驪看似笨拙,實則奔走如電,而且在戰場上處變不驚,穩如磐石。”
“剩下的那些戰馬,也都是上等貨色,但跟這四匹比起來,那就策馬難追了。”麴義吐了口唾沫,不屑地說道說道,“他娘的,那顏皖不識貨啊……那鐵驪乃是絕世良駒,卻讓那個不通馬術的莽大漢乘騎,暴殄天物啊!”
“那匹‘飲血’神駿如龍,如飲鮮血,倒是很不錯啊……”李賁忽然沒來由地冒出了一句。
“嘿嘿,那匹如怒獅暴虎的烏猊,也很合我的性子啊……”閻行嘿嘿笑着說道。
“你們倆什麼意思?”皇甫酈不是傻子,很快就聽出了言下之意,冷哼一聲說道,“別做白日夢了,先回去稟報吧……”
李賁笑嘻嘻地說道:“他們的商隊自鮮卑而來,我們的商隊往鮮卑而去,路上難免有所交錯……”
皇甫酈無奈地打斷了他:“鮮卑疆域何其大也!我們去的,是鮮卑大豪燕荔陽的牯牛部落。而顏皖的商隊,則是自拓跋推寅的索頭部落而來,我們路上不會交錯。當然,我們兩支商隊的行徑路線,相差也不會太遠。”
麴義冷哼一聲說道:“顏家這條商道走了數十年了,從未變更,若我們想要埋伏,挑選地點卻也不難。況且,顏皖此人不通兵略,手下私卒雖都是江洋大盜,但烏合之眾,倒也不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