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搏沙

一旁的閻行耐心聽着李羿滔滔不絕地講述皇甫家、麴家兩大豪門的英雄氣概，心中也微微不忿。

他冷哼一聲，眼中掠過一道精芒：“想我金城閻家，當初也是名垂西涼，威名赫赫，不過日漸衰落而已……若不是我閻家式微，哪輪得到他外來的麴家崛起？”

另一邊的李賁也不服氣，雙目泛電地說道：“哼，我隴西李家，那當年更是……”

“賁兒！”李羿一聲暴喝，馬上止住了有點得意忘形的李賁，“不可信口雌黃！”

“我說的是實話……”李賁嚅嚅低聲說著，卻被李羿彷彿冷電寒霜一般的目光所懾，下半句自然而言說不出口了。

隴西李家……

蕭辰心裏很清楚，飛將李廣似乎就是西涼隴西人氏。

對於自己的判斷，他自然又肯定了幾分。

不過，如此力搏虎豹的勇武與百步穿楊的箭術，而且又是李姓，實在很難不將李羿父子與李廣、李陵父子聯繫起來。

不過，看李羿似乎面有不豫，蕭辰自然識趣地聽而不聞，顧左右而言他。

“閻兄，你是金城人氏，那你家豈不是就在附近？”蕭辰轉頭望向閻行，微笑着說道。

閻行搖搖頭，苦笑着說道：“少主，麴家強勢驕橫，如危石懸於頂，哪裏容得下其他家族？在麴家的打壓排擠之下，其他的家族早已一一遷出金城了。所幸我閻氏久居涼州，對羌族頗有恩德，因此早已西入羌境之中……”

閻行追隨蕭辰之後，有鍾離璣、李羿一文一武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一番敲打利誘，又被蕭辰的禮賢下士所感動，很快就心悅誠服地奉蕭辰為主了。

他畢竟年紀尚小，心性未成，自然抵不住這三個人老辣的手腕。

因此，對於蕭辰，他也像李賁等人一樣，以少主稱呼之。

“原來如此，”蕭辰點點頭，微微有些詫異地說道，“這麼說來，麴家在金城，豈不是一家獨大？”

“不錯，”閻行頗有些義憤填膺，一臉憤然之色，“麴家雖然雄視一方，但飛揚跋扈，橫行霸道，驕橫而令人憎惡……”

一旁的李羿也點點頭，贊同地說道：“我聽聞金城麴家的確是毀譽參半，行為處事橫行無忌，倒與羌胡頗有幾分相似。朝堂之上許多大臣不齒麴氏行事，因此麴氏雖聲名遠震，卻不被朝廷所徵辟。”

一行人交談之間，商隊緩緩步入金城郡的治所——允吾。

允吾並不算大郡，城牆古舊低矮，看上去彷彿一頭羸弱的黑色病牛。

但允吾之側有綿延百里的大河湟水流過，護城河引湟水之水環繞，倒是極具章法。

看樣子，這麴家，果然也深通兵略……蕭辰稍稍打量了一番護城河以及城牆部署，心中也不禁暗暗稱奇。

入城。

剛入城中，蕭辰就有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感覺這裏的氣氛極為詭異，讓人極不自在。就彷彿溺水的人一樣，那種撲面而來的窒息感極為強烈。

允吾城中瀰漫著一種肅重緊張的氣氛，猶如暴風雨前夕那種令人窒息的平靜。在這種平靜之下，似乎潛伏着一道洶湧雄渾的暗流，隨時可能瞬間爆發。

蕭辰感覺，這座郡城彷彿一張被拉到極致的硬弓，彷彿隨時都會崩裂。

路上之人都是行色匆匆，道路以目，個個都是如臨大敵一般。

而對於蕭辰這一行陌生人，他們更是避之如洪荒猛獸，避而遠之，讓蕭辰等人頗感奇怪。

很快，盤查的人員出現了。

一夥伙鮮裘怒馬的壯漢三五成群，面色冷厲地在街道之間巡視，臉色陰沉，似乎在搜尋着什麼。他們生的健碩彪悍，虎背熊腰，眉宇之間閃動的狠戾之氣更是給人一種凶神惡煞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慄。

閻行以目示之，示意這夥人就是麴家的私軍。

“麴家私軍之一——搏沙突騎，”閻行言簡意賅，低聲說道，“搏沙突騎擅長馬術，強於騎射，驍勇善戰，曾經數次正面擊潰羌胡騎兵，極富盛名。”

“嗯，”李羿點點頭，“傳聞搏沙突騎作戰驍銳，猶如沙暴侵襲，強橫難敵……由此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蕭辰好奇地打量着麴家的私軍，不禁眼前一亮。

金城麴家以練兵馳名涼州，果然非比尋常。

盛名之下，卻不是其實難副，而是名副其實。

麴家的私軍，不但孔武彪悍，更是弓馬嫻熟，勇烈過人。只看他們座下健碩的怒馬，背後硬冷的長弓，以及舉手投足散發的凜冽氣勢，就能夠窺斑知豹。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伙搏沙突騎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種濃重的血腥味，彷彿茹毛飲血的野獸身上散發的那種危險氣息。

蕭辰曾聽李羿說過，只有身經無數戰火淬鍊，百戰成精的老卒，身上才可能有這種濃厚刺鼻的血腥味。據說這種兵卒，即便在野外遇上惡狼猛虎，那些野獸也會對其敬而遠之。

這群搏沙突騎，竟然是個個殺氣騰騰，人人銳氣橫秋。他們彷彿天生就是為了血戰沙場而存在的，人人都猶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冷劍，令人膽寒。

他們的目光掠過蕭辰身後健卒的時候，眼中都是精芒畢射，目光一亮。

這一點，更讓蕭辰吃驚不已！

這群搏沙突騎，似乎都是好戰成性，戀戰如狂。

對於眼前這些素不相識的健卒，他們好戰的天性李竟然也不自覺燃起熊熊的戰意。

在他們的眼中，李羿麾下的健兒，似乎是都值得一戰的對手。

蕭辰微微一驚，不禁低聲說道：“這些兵卒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凜然自威，如狼似虎！”

就連李羿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驚訝：“麴家騎兵，果然了得，果然了得……”

不過，李羿麾下這五十健卒，倒也並不遜色太多。

這些由李羿一手訓練出來的健卒，面臨強敵之際，依舊不動如山，傲立如松。

他們絲毫不理會眼前的搏沙突騎的挑釁目光，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沉穩厚重。

李羿所訓練出來的健卒，更重紀律，軍令如山。

他們懂進退，知軍令，深得“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之兵法精要。

當然，距離李羿的要求，他們還略有差距。

在李羿看來，真正驍勇健卒，還應當達到難知如陰，動如雷震的境界。隱匿時無跡可尋，爆發時如泰山崩碎，這樣的兵士，才能如神兵天降一般，令敵人戰慄。

當然，這樣的健卒鑄就，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至少也需近十年的磨礪。

李羿麾下的現在這群健卒，其實已經十分不俗了，否則也不會激起搏沙突騎的戰意。

他麾下的這群健卒，少了幾分驍銳之氣，卻多了幾分沉穩氣度。麴家的兵卒，彷彿鋒銳無雙的寶劍，銳利難擋；而李羿訓練出來的健卒，卻如無鋒重劍，能以拙破巧。

兩者談不上孰優孰劣，只是特點不同而已。

不過，能夠訓練出如此精卒，這麴家，果然不同凡響。

蕭辰暗暗稱奇之間，一名面目猙獰，頭目模樣的騎兵領着幾員搏沙突騎緩緩逼了上來。

這名驍騎乘騎着一匹極為神駿的黑色戰馬，背挽強弓，腰縛彎刀，威風凜凜。

他生得健碩如虎，雙目銳利如隼，臉上一道猙獰醜陋的刀疤更添幾分兇狠，叫人望之生畏。

這名刀疤大漢身後的搏沙突騎，似乎比一般的搏沙突騎還要驍銳幾分，眼神凌厲，殺氣騰騰。

看樣子，這傢伙在麴家地位應該不算低，否則絕對不會如此前擁后簇。

蕭辰瞟了那名刀疤大漢一樣，心下暗暗做了判斷。

蕭辰沒有猜錯，這名大漢名為麴武，的確是麴氏子弟，而且還是家族中的嫡子。況且，麴武年少時就驍勇剛烈，曾獨身攀援崑崙，不避風雪，力斬猛獸，令族中長輩稱奇。

麴武也算家族之中佼佼者，自然趾高氣昂慣了，行事橫行霸道。

“你們，停下。”麴武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完全沒有正眼打量蕭辰等人，“我們要搜一下你們的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