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梟雄仲穎
機會，從來都是稍縱即逝的。
郭汜一擊不成，已經再無機會。
摩螫身邊的狂沙騎親衛個個勇猛，長矟穿刺如林，彷彿蜷成一團的刺蝟，逼得郭汜步步後退，完全無力追趕。他身後的馬賊組成孤鷲營，更是在羌人鐵騎的驚濤駭浪之中搖搖欲墜，幾乎隨時都會潰敗。
眼見摩螫與他的距離漸漸拉開，郭汜心中也湧起一陣前功盡棄的頹然：“這麼久的努力，竟然就這樣付諸東流了？可恨！實在可恨！”
摩螫漸漸脫離戰場，緊繃的心弦也不覺漸漸鬆弛。
他遙望戰場，惡狠狠地瞟了董卓、尹端、郭汜這三人一眼，嘴角揚起一絲乖戾的兇狠：狡猾的漢人們，你們今天給老子的，老子日後一定加倍討回來！
他心神一松的剎那，一股彷彿龍吟深澗般凌厲刺耳的聲音，猛然從其背後響起。
那股聲音尖銳刺耳，呼嘯迅捷，彷彿連風都被它斬斷了一般！
摩螫不自覺地一回頭，卻看到一枚寒光如冰的箭鏃在他的眼前越來越大，快逾驚電！
他墜地的剎那，心中湧起無限詫異：這一箭，究竟是從什麼地方射來的？
三百步之外，一箭斃命！
李羿的手中，螭虎硬弓的弓弦依舊響動不止，嗡嗡作響。
而李羿的嘴角，則揚起一線淡淡的弧線。
蕭辰微微一驚，心中更是敬佩到了極點：“李伯，你的箭術，絕對當得上出神入化四個字了！恐怕古之養由基、姬庾，也不過如此……不對，這些人，怕是給你提鞋都還不配呢！”
一名優秀的弓箭手，需要的不僅僅是高超的箭術，更需要出色的洞察力與把握時機的果斷剛絕。這樣的弓箭手，不僅僅是射手，更是一員狙擊手！
而在蕭辰看來，剛才的李羿，簡直完全詮釋了一名弓箭手的射術的極致！
在時機未到的時候，他彷彿一頭耐心跟隨獵物，靜等其露出破綻的孤狼，沉穩、從容、冷靜如冰。
而在獵物露出破綻的一瞬間，李羿則表現出了極不尋常的果決，當機立斷，毫不遲疑。
他捕捉時機的本領，簡直令人咋舌，出手更是毫不拖泥帶水。
蕭辰暗自心折，不知道猿臂善射的太史子義，老當益壯的黃漢升，其射技又是如何的驚天動地？
不知道較之李伯，又當如何？
戰場紛亂，普通的兵卒自然沒有注意到李羿這鬼哭神嚎的一箭。
但是，除卻蕭辰、鍾離璣、李賁等寥寥可數的幾人之外，注意到李羿一箭射出的，還有戰場大將董卓、尹端。
兩人身為大將，自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更是時刻警惕着摩螫動向。這樣一箭，自然瞞不過二人的眼睛。
“好高明的箭術！”尹端暗自心驚，“此人如果能夠投效朝廷，我大漢又多一員虎將！”
“箭如龍蛟，好厲害！”董卓震驚不已，“如果能夠招攬至麾下，我手下豈不是又多一員猛將？”
尹端、董卓，一人為公，一人為私，卻同時起了招攬李羿的心思。
“摩螫已死！摩螫已死！……”
摩螫身死，董卓、尹端兩人毫不含糊，立刻下令手下通曉羌語的兵卒開始散播其酋豪已亡的消息。
這些涼州兵卒久居羌地，自然也懂得一些羌語，馬上就放開嗓子以不甚標準的羌語吼叫起來。雖然腔調略顯怪異，說話更是不清不楚，但也足夠摧垮羌人最後一絲反抗的意志了。
摩螫的身死，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狂沙騎得知首領陣亡，更心慌意亂，潰如山崩，一發不可收拾。
董卓、尹端二人，趁機縱軍狂撲，多面圍剿，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羌人敗局已定，潰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很快，羌人鐵騎或亡、或降，戰場一片哀鴻。投降的羌人騎兵紛紛下馬，扔下武器，接受漢兵的檢閱。許多漢軍殺得興起，甚至斬殺降卒，尹端、董卓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
不過，經歷過初始的混亂之後，戰場恢復平靜。
在尹端、董卓兩名司馬有序的指揮之下，朝廷的軍隊開始輕點戰場，收繳戰利品。
除了郭汜之外，漢軍的臉上都是一臉興奮的笑意，興緻勃勃，大聲暢談。
戰場之中孤獨而立的郭汜面色卻是十分不善，畢竟，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滋味，當真很不好受。
尹端還在兢兢業業地收納戰俘，而董卓卻一馬當先地出現在李羿的面前。
“這位壯士箭術高超，實在令人心折。”董卓一抬手，微笑着說道，“吾乃匈奴中郎將張奐大人麾下司馬董卓，不知壯士高姓大名？”
我不去挖他的牆角，他竟然來挖我的？
蕭辰心中暗暗腹謗，臉色也不禁變得不善起來。
不過，董卓對他這乳臭未乾的一介童子，自然是視而不見的。因此，蕭辰臉上不愉的表情，自然完全沒有落入他的眼中。
但是，蕭辰卻不能無視董卓。
“這西涼董仲穎，着實不一般啊……”
令蕭辰心中警惕的是，董卓完全不似他心中粗魯蠻橫的形象，反而表現的謙和有禮。
他態度謙和，竟然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豪爽而不失穩重，令人頓生好感。若是不知道其底細的，恐怕馬上就會被董卓的折節下士所感動。
“兩面派……”
蕭辰暗暗心驚，不愧是日後凶名震九州的梟雄人物，果然有其非比尋常之處。
不過，蕭辰同時也注意到了郭汜幾乎扭曲變形的神色。
董卓看上去求賢若渴，但對不屬於自己的猛將如此器重，卻未免令自己麾下的將士寒心，這絕非長久之道。
日後董卓身死，雖有王允、士孫瑞等籌劃之士的挑撥離間，但也有董卓無力調和涼州軍團與并州軍團的矛盾，導致并州軍團、涼州軍團兩系軍閥相互傾軋的原因。
想到這裏，蕭辰福至心靈一般，心中湧現一絲瞭然：這就是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吧！
那自己，又該走向如何一條道路？
“在下一介草民而已，絕非什麼壯士。”面對董卓的盛情，李羿倒是表現得寵辱不驚，不卑不亢，“在下李羿，字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