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曬錢
五月的燕京多了一絲燥熱。
路行遠喊潘才把風扇插上后,繼續聽面前的人侃侃而談。
“山區不比城裏,又窮又亂,有一回從縣裏回村,剛翻過山頭,你猜怎麼著?三個人拿着刀要搶我。你想,我好歹也是部隊鍛煉過的,怎麼能束手就擒做沒卵蛋的慫貨,就憑一根這麼粗的棍子,我硬生生把這三人給打跑了。”
“那你挺厲害的。”路行遠笑着捧場。
面前的人是不是真這麼勇武,他不清楚。
但有所求是肯定的。
大概就是手裏錢不多,又想把僅有的錢多換些電視彩膜,好帶回老家去掙一筆。
所以才和他閑扯個不停。
“大哥,您到底有事沒有,沒事的話,我得去一趟別的店裏。”
眼看着就是晌午,路行遠便用去另一家店的借口,催促面前的人有事說事。
不過,這話也不算假話。
知春路上的兩個大通鋪門面,確實全開起了電器維修店。
另一個分店由趙國章、王兵、陳美蓉三人駐守,他則帶着三個學徒佔着最早開的這家總店。
“有事,有事,路老闆,我就想問問你們店裏的電視機彩膜能不能便宜點,一塊錢一張的價格太高了。”
路行遠問道:“你要買多少?多的話,可以便宜一些。”
“一兩萬張吧,我帶回老家省賣。”
“看走眼了,沒想還是個土豪。”
路行遠腹誹了句后,欣然點頭:“八毛吧,聽你口音像吉省那邊來的,我有個同學,家也是那邊的,就給你便宜兩毛。”
“哎呦,謝了謝了。”
帶着人去另一家店點好貨,又給送到公交站,路行遠拿着錢回了店裏。
零零整整的一萬六千塊錢讓路行遠數了好一會。
面對他的這份賺錢本事,趙國章幾人是早沒了脾氣。
維修店日收幾百,他們還能考慮考慮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
但僅憑一個眼光,就能成千上萬的摟錢,他們是想也不敢想的。
趙國章幾人心裏對路行遠賺錢本事高山仰止的時候,卻不知路行遠的心裏是那麼的淡然。
兩年了,才賺了小一百萬塊錢有啥好嘚瑟的。
也就是他為人謹慎,不然不至於才賺這麼點。
這不是他吹牛,而是事實。
同心維修店搬到知春路上的這兩月,生意特好。
於是引來了好幾撥想在兩家店裏擺上些家用電器的老闆。
東西他拆開看過,不是水貨,國營廠出來的真品貨。
甚至不乏從花城那邊過來的冰箱、洗衣機,但他沒敢幹,把幾撥人全給拒了。
說他膽子小,路行遠承認。
國家傾全力保生產,平物價的特殊的時候,他真不想為了點錢讓麻煩找上門。
“我回家一趟,你們想吃什麼,我來的時候買些帶過來。”
賣了兩萬張彩膜,加上兩個月的維修費,手裏一下有了兩萬多塊錢,路行遠便想送一些回家。
趙國章開口道:“你回去吧,等會我們自己隨便整點吃的。”
別人要給他省錢,路行遠自然不會多說,跨上摩托就走了。
風馳電掣到了鴉兒衚衕,整條衚衕里滿是人,烏壓壓的一大片,摩托車都過不去。
路行遠下車一問,才知道為了迎接90年燕京亞運會,要拆掉、修繕鴉兒衚衕里的一部分違章建築。
這事跟他沒啥關係。
他的32號院子從哪方面來講都不在此列。
這邊過不去,路行遠只好繞道南書房那邊的入口,這邊的入口和后海就隔着一條路,離他家更近。
附近倒是有座幾千平米的大院子,但裏面住了不少戶人家,想進去拆違建估計得鬧翻天。
整條衚衕人來人往鬧哄哄的,路行遠不敢把摩托放在外面,一路推進了如意門。
揣着兩萬塊錢下了地窖,路行遠鼻子一陣聳動,味太沖了。
撐開架子上的裝錢麻袋,路行遠傻了,錢竟然上霉了。
“這他娘的也太膨脹了吧。”
錢上霉咋辦?
除了丟太陽底下曬,屁辦法沒有。
可大白天的在院子裏曬錢,路行遠總覺的膨脹的不行!
膨脹歸膨脹。
該曬還得曬。
拖着麻袋出了地窖,到了院子裏,路行遠先把如意門給栓上,接着開始一間間翻騰后罩房。
關老頭留下的一個樹枝條編的扁,他記得自己當時沒扔,這會算是物盡其用了,只不過調子架的有點高。
庭院擦乾淨了扁,路行遠把半麻袋錢往裏一倒,又曬黃豆般的用手攤勻,鋪開。
“我這也算裝大了,大白天的擱家裏曬錢玩。”
竹椅上坐下后,路行遠不由自嘲道。
“吱吱。”
“咦,沒想到你們一家還挺堅挺的,竟然活的好好的,可再不趁着這會搬家,以後吃啥?”
郎家園棗樹蹦躂的紅色松鼠出現的剎那,路行遠先是欣喜,接着又為這一家的未來擔心起來。
人類的發展,是動物的噩夢。
“砰砰,砰砰。”
他正為未搬家的松鼠傷腦筋的時候,如意門被人拍的“啪啪”響,嚇的他一機靈。
巴巴的跑到如意門邊上,他隔着門喊道:“誰啊?”
“路行遠開門,大白天的鎖啥門啊。”陳紅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路行遠隔門問道:“你有事?”
“我看看我養的金魚。”
“死光了。”
陳紅氣道:“鬼話,我前段時間才放的?來的時候你不在家。”
路行遠道:“是真的。”
“那我看看我養的烏龜。”
“也死光了。”路行遠脫口就來。
“你是不是在裏面開啥壞事?”門外的陳紅起了疑心。
“我能幹啥壞事!”路行遠反駁道。
“沒幹壞事怎麼不敢開門?”
路行遠鬱悶,怎麼還把自個繞進了死角。
如意門多了條縫隙,陳紅身子一側進來了,滿是狐疑的打量過路行遠后,繞過垂花門,一路走,一路還仔細觀察着視線內的每一個角落,直到進了庭院。
“嘶,這麼多錢。”
望見枝條扁里的錢的一剎那,陳紅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路行遠努力憋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擺着手:“不多,不多,五十萬都不到。”
陳紅指着路行遠想埋汰他一句,可惜這年頭沒有裝那啥,也沒有凡那啥的新鮮詞。
最終只是氣說道:“難怪不想給我開門,原來你這個土財主竟然在家裏偷偷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