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歧路谷底心迷亂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痕雖舊痛不散
“仙子的傷已無大礙,且繼續在此處等候幾日,不久就會有人來救你出去,你與陸先生很快就能相見了。”雲筠拿起木盒中的皮子,笑道,“令師妹說得不錯,紫火狐確有護心之效,這幾日仙子便穿上這皮子,免得再受寒氣侵體之痛。”
李翩躚接過,久久不語,幾番看向雲筠,欲言又止……
“仙子有話不妨直說。”
李翩躚吸了口氣,抬頭道:“閣下於我和陸郎有再造之恩,翩躚本不該再勞煩閣下,只是……”
見她手捧紫火狐皮子,焦慮滿面,雲筠點頭道:“仙子是想說令師妹吧……”
她點了點頭,道:“她雖非關押於此,但十年來,她日日前來這幽潮地牢,想必寒氣……”
“你說得不錯。”雲筠嚴肅道,“這裏的寒氣十分霸道,她功力又淺,五臟六腑內早已積下寒毒,此刻雖癥狀輕微,但不出三年,她的身體必會出大問題。”
李翩躚身子一抖,頓覺一柄利刃刺入心口。
“董師妹……太傻了……”
“看來仙子同她感情很深?”
李翩躚緩緩抬頭,出神道:“這世上……除了陸郎,便只有師父和師妹是我放不下的牽挂了……”
切骨之恨湧上心頭,她柳眉之上霎時寒光四射,冷聲道:“當年得知陸郎被袁真人所救后,我便打算了卻殘生,可南宮非卻以她二人性命要挾,讓我不得不在這幽潮地牢呆了十年……”
雲筠聞言,皺眉問道:“當年的事真是南宮非與陸峻峰的陰謀?這樣的話,南宮非又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到今日?”
往事如利刃一般,一點點地割開心中舊傷,李翩躚長嘆一聲……
“當年我與陸郎兩情相悅,互許白首,江湖中抱以祝福之人甚多,可滄瀾宮內卻有不少反對的聲音,尤其是南宮非,為了拆散我們,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她眼神漸漸冷徹。
“我們多次爭吵,為了和陸郎在一起,同時也不虧欠門派,我打算在星龍會武上,為滄瀾宮拔得頭籌后,便自廢修為,離開浮玉峰。我同南宮非說了,她欣然同意,可沒想到,她竟出爾反爾,騙了我……”她雙拳緊握,不忿道,“事後我才知曉,她早與陸峻峰狼狽為奸,謀害陸郎……”
雲筠長嘆一聲,同一件事,從李翩躚口中說出,他聽到了不一樣的悲愴。
緩了緩心緒后,他出聲問道:“當年的真相,相信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仙子與陸先生的大仇,必能得報。但在下還是不解,南宮非既與陸秀峰合謀做出這等狠毒之事,為何不滅了仙子的口,反而要留下隱患呢?”
“她當年千方百計地不讓我跟陸郎走和這十年來不殺我,都是同一個原因……”李翩躚沉聲道,“玉凝真氣!”
“玉凝真氣?”
“不錯,這是滄瀾宮的不傳之秘,威力不在三大聖道之下。數百年來,我是唯一練成的,她當然捨不得……”
“原來如此……她想從你口中問出修練的法門?”雲筠問道。
李翩躚搖了搖頭,說道:“這麼多年了,她心裏早就清楚,我對她恨之入骨,怎會相告?她是在等,等自己奪化天訣大成,然後吸取我的真氣……”
“奪化天訣……”
雲筠一怔,這個名字他是聽過的,雖為道法,但它卻要比許多至邪之術還有惡毒。修習者可以將別人體內的真氣盡數吸納,注入己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多年的修為,可謂強取豪奪,無恥至極!
雲筠目露不屑,哼道:“南宮非多行不義,尤其是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根本是在自掘墳墓!”
說罷,他看向李翩躚道:“仙子請放心,令師妹的傷就交給我吧。這兩日請安心等待,浮玉峰上很快將有一場驚天風雨到來……”
看着雲筠離開的背影,李翩躚熱淚滑落,仰頭道:“陸郎,必是上蒼為你我真情所感,送我們這場造化……呵……”
當雲筠走出幽潮地牢洞口時,天際已是灰濛濛的,很快就會泛出魚肚白。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四周荒嶺上,注視着這裏的眼睛,不過這兩雙眼睛卻完全看不見他。
直至通過索道,踏上通往自己廂房的碎石小徑后,他才解除“天地歸無”,讓自己現行出來。不料沒走兩步,遠處高草林間便傳來陣陣低泣,其聲之痛讓人心驚。
他循聲走去,果然數十丈外,一名衣衫不整,滿臉傷痕的女子正癱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不是昨日于山下接待眾人的月清嗎?
月清並沒有發現雲筠的到來,深吸一口氣后,她玉手拾起身邊的一截斷劍,直往自己脖上抹去……
“不要!”雲筠大喊一聲,飛身上前,奪下了其手中之劍。
月清昨日在山下見過雲筠,算是認得,見他此刻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不過驚怕很快被羞憤取代,她哭喊道:“把劍給我……啊……”
“月清姑娘,究竟發生了何事?”雲筠說話間將自己的長袍脫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月清屈膝環抱,埋面痛哭……
見她這幅模樣,雲筠心下也猜到了幾分,皺眉道:“是誰欺負了你?陸逸峰?”
月清沒有回答,身體上的顫抖卻加劇了幾分,他見狀自是瞭然,嘆了口氣。
忽而,他端坐到她背後,雙掌之上柔和而溫暖的勁力綿綿輸出。月清身子一震,感覺到不僅身體的傷勢在快速恢復,腦海中的陰霾也似乎在一點點消散,死寂的內心再次看到了希望。
她身體上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雲筠略施小力便徹底治癒。他起身道:“死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疼痛也不過一瞬而已,可你死後,你的仇人依舊活得春風得意,你的死,只會讓他更快活而已……”
月清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活下去,將你受到的所有傷害還給對方!”
“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月清緩緩抬頭,咬碎了玉齒。
良久,雲筠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交給了她。
“去這個對方,有人會告訴你怎麼做。”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我?”回過神后,她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害怕道。
“我不是幫你,只不過……那個害你的人,正好也擋了我的路……”
辰時一刻,浮玉峰上山嵐清冽,晨風醒人,端木青踏過陡徑奇峰,緩緩向天諭殿走去。
“端木師姐就是架子大啊,讓掌門和我們幾個好等……”她剛一入內,皮淑虹便冷笑道。
此刻大殿之內,南宮非正坐高位之上,另外四位長老也已到齊。
未作理會,端木青行禮后,逕自往自己座位走去。南宮覺斜了一眼,開口道:“好了,都到齊了,掌門今日召集大家,所為何事,不用多說了吧?後天就是大禮之日,各位都準備得如何了?屆時整個道法界的眼睛可盯着浮玉峰,一丁點差錯都出不得!”
她說完,守宗長老糜英起身道:“啟稟掌門,此次受邀的四十一家宗門、世族已到達二十七家,連同奴僕雜役在內,共計四百九十七人。”
南宮非斜着身子,拳頭撐着一側腦袋,冷冷道:“沒來的……都有哪些?”
“回掌門,剩餘的十四家,其中有四家正在路上,相信能在典禮前趕到,另外十家則派人送來了賀禮,表示路途太遠,此次就不前來了,懇請掌門見諒。”
“是哪十家?”
“姑蘇沈家、南陽公孫家、衡奇派、蒼仙門……”
南宮非聽完坐正過來,眯眼道:“旁的,都是些不入流小門戶,唯獨這姑蘇沈家……沈千岳託人說了什麼嗎?賀禮又送了哪些?”
“都是些尋常的珠寶器皿,只說家中尚有急要之事,便不前來了。”
“哼,這個沈千岳未免太傲慢了,如今的道法界中,他沈家還剩多少分量,心裏沒數嗎?竟敢不把我滄瀾宮放在眼裏!”南宮覺怒容滿面,咬牙恨道。
“罷了,姑蘇沈家江河日下,沒多少得意的日子了,不必與他們計較。”南宮非看向台下,問道,“這近五百人的底細,可都查清楚了?”
聞言,糜英一皺眉,回道:“其他人都未發現可疑的,唯獨……”
“唯獨誰?”
“陸秀峰!”
這個名字一出,在場之人皆是目光一凜。
“他……有什麼問題?”南宮非冷聲問道。
“目前雖未查出他有什麼問題,但此人出現在浮玉峰上,本身就是一件可疑之事!”糜英眼中露出凶光。
“不錯!”護器長老田敏也起身道,“當年他在我滄瀾宮受傷,這一回必是尋機報復!更何況,若是被他得知李翩躚尚在人世……”
說話間,她目光有意無意地轉向端木青。
“呵呵,田師姐不必憂慮,這一點,想必端木師姐早就有籌劃了吧?畢竟當年,她可是全力支持他們二人的哦。”
“皮長老此言何意?我不甚明了。”端木青看也未看,冷聲回道。
“端木師姐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這些年來你時時刻刻都在想着將李翩躚救出去,此次陸秀峰一上浮玉峰,你怕是巴不得帶他去救人吧?”
“皮長老莫要血口噴人!若沒有真憑實據,你這般說就是在污衊同門。”端木青看向南宮非姐妹,怒道,“敢問掌門、執刑長老,這該當何罪?”
“夠了!”南宮非怒拍了一下高椅,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