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有菜刀么?
聽到問話,陳少棠駐步轉頭,向女孩兒笑着:“是啊,我到站了……拜拜!”
“拜拜,”女孩道,指向他身後的那四五位小夥子,“那幾位是你的朋友么?”
“呃,”陳少棠怔了一瞬,轉而笑道,“是的,他們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在《猛獸世界》裏,陳少棠清晰地記得主持人曾說過的話:鬣狗是獅子的敵人,但正是敵人的存在,磨礪着獅子不斷狠厲、敏捷與堅韌,變得更加強大。所以,最大的敵人就是最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四五位小夥子聞言一怔,很快恢復了常態。沒人發現,眼鏡小夥子的嘴角抽動了幾下,一絲感佩的神色倏忽而過。
陳少棠理都未理,目送公交車匯入車流拐過街角后,他一聲不響地轉身走去,徑直走進了那片小樹林。
陳少棠隱約覺得,解決這種事情就是要進小樹林。他也喜歡這片青翠的小樹林。四五個小夥子跟着他走進了小樹林。你要仔細看,會發現戴眼鏡的首領臉色不豫,既不耐煩,又忿忿然。
花了不長時間,他們走到小樹林深處,陳少棠停在一株最粗的楊樹下。
這株楊樹他很熟悉,幾年前他曾把一支自製的柳木手槍放在樹頂上的喜鵲窩裏。他扶着樹榦向上望去,那鳥窩還在,手槍早已不再。然後他望向那四五位小夥子,不,是五位小夥子,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最終他看向眼鏡小夥子,等着他開口。
眼鏡小夥子一時間並沒開口,倒顯得局促不安起來。
在以前的經驗中,都是他們幾個架着某人,連拖帶拉將其揪到小樹林裏,首先猛力樹咚那人,然後厲聲發出質問:“知道為什麼把你架到小樹林么!”
但現在不是那麼回事,不是他們把某人架到小樹林,而是某人把他們帶到了小樹林。現在完全顛倒了,本該由他們來厲聲質問、威逼某人,現在卻變成了某人儼然團伙的老大要向他們這些小崽子訓話。
這算怎麼回事!
眼鏡小夥子不能忍,嘴角抽動着,不知道如何開場白,但又不能不說話,對面那位一臉無害的小夥子和身邊的小弟們都在等着呢,憋了半天,眼鏡小伙驀然怒道:“你為什麼帶我們進小樹林?”
聞聽這話,身邊四位小夥子的眼光齊唰唰向眼鏡小伙射來,心說老大你什麼時候改變了問話風格?
眼鏡小伙很快意識到這麼說話相當泄氣,於是加重語氣怒道:“你為什麼要砸碎我們的飯碗?”
“我從小到大,從沒砸碎過飯碗。”陳少棠平靜答道。
陳少棠說的是實話,他的確從小到大沒摔過飯碗,他爹從小教導他要珍惜食物、好好吃飯,增長力氣,只有這樣,長大后才能強壯得一拳打死一隻老虎。
所以陳少棠吃飯時總將飯碗把得緊緊的,有一次他爹考驗他,從他背後猛然伸手搶奪他的飯碗,即使這樣也沒搶過來。
他爹誇讚了他,說作為一個男子漢,就應該抓緊自己手中的飯碗,他也感到自豪。因此聽到說砸碎飯碗的事,陳少棠斂住自豪,平靜地陳述着他不曾砸過飯碗的事實。
“你……別裝傻!”眼鏡小伙叫道,“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們打獵?”
“打獵,打什麼獵?這裏有老虎嗎?還是有兔子?”陳少棠無辜地問。
小時候他爹帶他去附近山岡打過野兔,說這就叫做打獵,他爹並感慨說要是順手能打只老虎或野狼就好了。
“別打岔!小崽子,我問你,你為什麼在公交車上大喊大叫,妨礙我們取包!”
“你那不是取包,你那是偷竊!”這會兒陳少棠終於聽懂了,認真、平靜地糾正着對方的錯誤。
“可……你……小崽子,之前我見過你,你應該也見過我們,”眼鏡小伙厲聲道,“之前我取其他人手包的時候,你怎麼沒管?”
“可這次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這次你在偷竊一個女孩兒的包……”陳少棠平靜道,“我爹說了,讓我對女孩兒好……你們的爹沒告訴過你們么……能夠阻止你們偷包,那女孩兒就不會因為失去東西而不開心,大概這就是對她好了吧?”
“你有病!你腦子抽筋!”眼鏡小伙大罵道,“你多管閑事!害我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你說吧,這事怎麼解決?”
到此時,幾個小夥子失去了文質彬彬的表象,凶神惡煞起來,向陳少棠慢慢逼近。
陳少棠並不害怕,因為他和他爹去旅遊,曾在某座山野荒涼處碰到一群野狗,野狗們呲牙咧嘴慢慢向他們逼近,他和他爹背靠背各自手持一把匕首蹲立,始終以冷靜待之,與之對峙,最終逼退了那群野狗。
所以,以後他總是以平靜和冷靜面對所有事情。就像現在這種局面,實在沒什麼可怕的。試問,他連狗都不怕,還怕人嗎?
“我也不知道怎麼解決。”陳少棠認真答道,“我看……還是算了吧。”
“什麼?你說得輕巧!關於這事,有兩個解決辦法,”眼鏡小伙舉起右手食指道,“第一,你全額賠償我們的損失;第二,作為懲戒,你切掉一根手指,以後不要再多管閑事!”
切掉一根手指?陳少棠聽后感到毫無道理,在公交車上大喊一聲的代價便是切一根手指,這代價未免離譜了些。
“太不講道理了吧?”陳少棠道。
“不講道理?”眼鏡小伙冷笑道,“怎樣才叫講道理?難道因為你一聲叫喊,阻撓了我們的工作,以後鬧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以後就可能砸掉我們的飯碗,害我們從此沒飯吃,這樣就有道理了?”
陳少棠一想也是,眼鏡小伙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雖然他覺得幫助女孩沒錯,但畢竟妨礙了別人工作,使他內心惻隱,這就跟在天橋上一不小心踢飛了乞丐面前的破碗一樣,讓人心下不安。
“那我賠償吧,”陳少棠道,說著掏出兜里僅有的十塊錢舉向前方,“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
望着齊整、嶄新的十塊錢紙幣,五位小夥子樂了,氣極反笑。
“你腦子真有病!”眼鏡小伙指着陳少棠笑罵道。
“那怎麼辦?你們到底想怎麼樣?”陳少棠被笑蒙了,認真地問。
“打電話向家裏要錢吧。”眼鏡小伙道。
陳少棠當然不會打電話向家裏要錢,他覺得這件小事不值得麻煩雪姨,但不解決此事似乎又走不了,於是他低頭考慮了一下,鄭重問向眼鏡男。
“有菜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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