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九(一)
“你當衙門是什麼地方?你想去就能去?”
我的請求被駁回。郎中爹爹病的還躺在卧榻上,說話都費勁,衙役們竟將他上了枷鎖直接連拖帶拉就要拽走。
“等等!”按照下凡前司命父親教我的在人間遇事不決就用銀子解決的道理,我趕忙把家裏能拿得出來的所有現銀都塞給了那兩個衙役,“麻煩你們多擔待些,對我爹好點兒!”。
“喲,看不出來你年紀不大,還挺懂事。放心吧!”
看到那他們拿了銀子嘴都要咧到後腦勺,我安心了不少。還好司命父親沒說錯,銀子是管用的。
郎中爹爹被帶走後,村裏的風言風語更甚了,有人說環嬸兒女兒死的真慘,郎中爹爹就該下十八層地獄。還有人說環嬸兒真是疼孩子,要是他有個女兒,面對五百兩的誘惑可抵擋不住,說不定就賣給我爹了。
真可笑,為什麼這些愚蠢的人不明白,一個愛女兒的父母,怎麼會來我家大吵大鬧,主動敗壞女兒的名聲?到底是誰該下十八層地獄?
環嬸兒鳴冤,郎中爹爹被抓,有苦主(原告),有人犯(被告),可是衙門卻遲遲不開堂審理。任我百般請求,卻始終沒有迴音。
放任衙役帶走還在病中的郎中爹爹是我這一世做的最大的錯事。
郎中爹爹被抓到牢裏四天,我翻出家裏郎中爹爹攢的銀票去縣衙跑了一趟又一趟,四處奔走求助。最後銀子散盡,卻連他一面都沒見到。
四天以後,還是那兩個衙役,把郎中爹爹的屍首抬給了我。
人間不是講究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嗎,可是他們拿了我的錢財為什麼不替我辦事?說好的會幫我照顧郎中爹爹,就是把他照顧到去見閻王嗎?
他們帶走一個活生生的人,還給我一縷冤魂,卻還敢置身事外滿臉譏笑地跟我說郎中爹爹對自己做的壞事供認不諱,在獄中羞愧自裁了。
我揭開血跡斑斑的白布,只見遍身傷痕,一雙絕望的眼大睜着。我知道,這雙眼在等一個公道。
“你們知道血債血償是什麼意思嗎?”我的手覆在郎中爹爹的眼上,看向那兩個衙役。
“喲,你還敢跟爺動手不成?”
因為上一次他們來帶走郎中爹爹時我讓步了,沒有選擇動手,這一次,他們依然認定我會讓步。
“那你們又知道官逼民反是什麼意思嗎?”我去廚房把菜刀拿了出來。
“爺就不信你......”
“不信我就讓你信!”
這一次,我不會讓步了,我要打到他們信。
“你瘋了!你敢打我們?!”
“你爹不是我們殺的!你爹的死跟我們無關啊!救命啊!”
“咱們只是奉命行事把人抬回來啊,別的一概不知啊!救命啊!”
那兩個衙役趴在地上大喊救命的時候,我手裏的菜刀遲遲沒有落下。人命是換不回人命的,我要的是活着的郎中爹爹,拿他們兩條死人命有什麼用?
而且縱要他們兩條命,也得不到郎中爹爹想要的公道。
郎中爹爹想要的公道,是事情的真相,是他一生為人的清白,這些東西用人命是換不回來的。人命能解決的,只有我心裏的仇恨。上一世,我就是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的,難道這一世,我還用這個方式來解決問題嗎?
“滾!”
我扔掉手裏的刀,那兩個衙役連滾帶爬彷彿會瞬移術一般頃刻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