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自重(更正)
顏清眨了眨眼睛,光可鑒人的黑瞳映着楚盛安周正秀氣的國字臉。常言商人無利不起早,這話放在達官貴人身上亦然。
楚盛安乃是與殺神夏螢合稱南盛北曜的將帥之才,若無人指使,怎會為了聲名狼藉的小女子趟這渾水?而且行伍之人最是不屑朋黨之爭、兒女情長。
誰能使得動堂堂二品上將軍?
顏清一邊推敲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請恕我孤陋寡聞,現在才識得上將軍。”
潛台詞:何必多管閑事?
楚盛安一怔,明明說顏清最擅媚上,尤喜新貴,他非常符合她的要求不僅新而且貴,送上門還往外推?
難道是小女子慣會的手段——欲迎還拒?
有趣有趣。
“我認識你呀。”楚盛安拍拍胸口,露出一副非常消魂的神態:“我不管,我仰慕姑娘已久,打算這趟回京就去府上提親,憑什麼給個破落戶……不對,他算不上。憑什麼給個六品無賴搶我心頭好?”
顏清聽着聽着竟然想笑,他不就是大齊最不要臉的無賴么,還好意思說別人呢?
楚盛安又轉身瞅着羅杉,見他臉色微變,極盡挖苦之能事:“別以為你侄兒得聖上青眼就能一門雞犬升天,一把年紀了,滿足得了美人兒嗎,想什麼呢。”
他聲如洪鐘,圍觀的老百姓聽得一清二楚,一時間議論紛紛,就“行與不行,能有多久”展開討論。
已有小娘子羞得掩臉躲到角落,但她們又不捨得走,豎起耳朵聽着。
“請上將軍自重。”羅杉臉色黑如鍋底。
大街之上敢不顧形象把上不了檯面的話掛在嘴邊,放眼整個京城,不過幾位,楚盛安正是其中一位。
顏清已經能肯定楚盛安奉命而來,極其痛恨自己的前途被別人掌控和左右,若是那時沒有搖擺不定最後選擇相信那負心漢,也不至於全家慘死!
她越想越氣,忍無可忍,揚唇譏誚:“說得上將軍好像很持久一般。”
這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大街突然安靜得針落可聞。
顏清可不管他們,若無其事又問羅杉,“我想退親,望羅主事成全,交出婚書,日後嫁娶自便。”
羅杉已有決斷,原就不想趟京城這污穢濁水,顏清明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甚至已經淪為笑柄的小姑娘,區區婚事竟然還把楚盛安牽扯進來,內情只怕比想像的還要複雜。
他寧願掛冠歸去種田,也不要過“今日不知明日”的日子。
早上去顏府簽婚書時,他下了三十兩銀子的聘禮,因知他無錢,顏老太太暗中塞給他一百兩銀票算是支助。
羅杉取出婚書,並七十兩銀票雙手奉還,“顏大小姐賢淑,是在下一時糊塗,現歸還婚書和銀子權當兩清。”
顏清敬他是個君子,只接了婚書沒拿銀子,打開婚書細閱確定無誤后,一邊撕毀一邊說:“銀子留着給小妹妹添些物什吧。”
羅杉道:“這可是顏老太太給的。”若她若隨意處置,回去又多加一條敗家罪狀。
顏清搖搖頭,“全是我母親所遺之產,羅主事不必擔憂。”
顏氏一門所使之錢,除了顏氏三兄弟微薄的俸祿,皆是顏清母親遺產,顏清可以名正言順地支配。
處置了婚事後,她打算先去醫館請大夫開藥方仔細調養,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然而再次有人攔住她的去路,順着結實寬敞的胸膛往上看,只見楚盛安原是蜜色的臉頰漲成豬肝色,連耳朵也紅得發紫。
“有勞上將軍讓讓可好,我腿疼。”顏清有禮地說,她可以確定自己沒中毒,所以懷疑小腿是不是骨裂。
“我,其實也不知自己可以多久,因為我,我我還是……咳,真的,童子啊,要不咱倆湊合試試?”
楚盛安無措得一直玩手指,即羞且惱,本來對姑娘家無感,但是現在突然好想嘗嘗姑娘的滋味,然而皇帝老兒不又許他成親!
方才出宮時,李賢妃身邊的姑姑提及顏清母族對賢妃曾有恩情,請他在顏清有需要時幫一把,而賢妃的祖父也曾有恩於他父親,他才會拔刀相助。
早知顏清這雙大眼睛隨時能跳出一隻萬年狐狸精似的迷死人不償命,他就不管多閑事了。
楚盛安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人聲,驀然轉身,顏清竟已被個丫鬟抱着走出二丈遠了!
楚盛安急忙喊道:“放下顏姑娘讓我來,我家裏有神醫!”
咦,夏螢那廝怎麼在這?他全聽見了?
一世英明毀了!
“夏螢你一直瞅着我是不是歡喜我啊,很抱歉我沒有斷袖癖!過主吧。”楚盛安挺直虎軀,與夏螢對峙。
兩個旗鼓相當的少年看似劍拔孥張,一觸即發,然而夏螢不過冷嗤一聲,旋即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大伙兒不敢久留,各自歸家,今個兒發生的事簡直比神仙鬥法還要精彩:
顏大姑娘真厲害,連汗血寶馬也能馴服。
上將軍居然是個雛鳥,還會臉紅,嘿。
夏世子不知為何也插足其中,莫不是真的被顏大姑娘勾了魂兒?
呸,瞎說,顏大姑娘那麼美,是那些狂蜂浪蝶自己纏上來的,與她何干!
沒錯,顏大姑娘慧質蘭心。
口風定了,顏清完勝。
錦陽公主正在挑選新進貢的瓷器,聽宮人稟報顏清居然順利退了親,氣得摔了手裏拿着的上等白瓷瓶,“一群廢物!立刻派人去顏家傳話,若他們不會辦事,那本宮親自來了?”
千詩荷花宴那會兒看着人已經沉入湖裏,居然還能再次浮上來,這就罷了,不知何人指使個小捕頭救了她去,着實可惡。
本來還想順着那些人的心意,看看顏清死了誰會帶頭跳出來彈賅她,現在好了,甚是無趣。
宮人囁嚅:“殿下息怒,可能是因為夏世子和上將軍在場之故,那小娘皮狐假虎威才逼得羅主事把婚事退了。”
“他們兩個算什麼東西?一個屠夫,另一個靠關係,不過是兩條發/情的公狗而已。還不快去?”錦陽公主根本沒把夏、楚二人放在眼裏。
宮人硬着頭皮說:“殿下,聽說劉太傅的孫子劉少爺也在。”
錦陽公主想了想,突然怒道:“董慧言就是個廢物,還老想藉著老郡主與本宮攀交情,下回她遞牌子退回去!”廢物就該消失。
宮人領命。
錦陽公主很快看中了一套白玉茶具,“狀元郎還在宮裏嗎?”
“殿下,聽說羅公子在御書房陪聖上下棋。”
“擺駕。”她倒要看看羅元橋到底想裝到什麼時候,明明心悅她,偏偏故作清高,無非是怕人說他攀高枝,可這有什麼,他就是攀得。
將近午時,炊煙裊裊。
顏清站在一家醫館前,上頭貼着告示“大夫回鄉吃喜酒”,幸好掌柜的和葯童在,她入內買了些藥粉然後回府。
一條巷子拐角處,顏清被一把精美的扇子攔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