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潛
黑暗中，陳朔抱緊懷裏的劍，用大褂將自己緊緊裹住，腦袋深埋於雙臂之間。
他已經很確定，自己是穿越了。
但是，和自己曾經看小說時想像的那種穿越到什麼仙俠世界、異世界，完全不一樣，他毫不興奮，也沒有王霸之氣附身，只有深深的恐懼和迷茫。
這個世界很陌生，但也很熟悉。
他從小就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留守兒童，在村子裏長大，天天打架鬼混，後來好不容易得到好心人資助，上了學，卻根本不是讀書的料，非常勉強地讀了幾年書，卻始終是邊緣人物，走上社會後也沒什麼成就。
他做過夜場服務生、在商場做過收銀員、自己賣過海鮮，後來被朋友拉去一起開網約車，餓不死但也吃不飽，雖然不是社會底層，但也一直是有一天過一天日子，也暢想過未來，但那種想像中的未來一直沒來。
方才，他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與自己過去一模一樣。
但現在，陳朔更擔心的是，一個星期後該怎麼辦？
突然被一支槍頂着腦袋開了瓢，和等待一星期後到來的死亡，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睡不着，但也無比疲憊，腦子裏亂鬨哄地一片。
陳朔眼皮開始打架。
【檢測附近無線網絡，是否接入？】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一個電子音響起，他沒有理會。
【是否接入？】
【是否接入？】
提醒音不斷彈出，陳朔有些煩躁，他嘴裏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幾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一片刺目的光芒驚醒！
陳朔茫然地睜開眼。
無數信息和圖片如海嘯一般襲來！
他大吃一驚，下意識就要抬起雙手擋在臉前，但那些信息與圖片卻化為數不清的粒子，從他身上穿過。
陳朔放下雙手，抬起頭，懵然四顧。
他震驚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個小小的漆黑牆角中了！
這是一片廣闊無垠的藍紫色空間，自己如潛水員一般漂浮在其中，這片空間中有無數的信息，數不清的文字、圖片、視頻、語音，它們像大海，洶湧呼嘯！
陳朔試圖看清其中一些內容，但這一看，大腦頓時劇痛欲裂！
太多太多信息同時湧入了他的腦海中，就好像你拿着手機網上衝浪，但卻是同時在刷億萬個手機，用億萬個屏幕瀏覽不同的信息一般！
陳朔想要發出慘叫，但張開嘴，口中噴吐出的卻是視覺可見的一大串數據流亂碼。
難以名狀的痛苦令他產生了躲避的想法，於是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着這片空間更深處下潛，開始遠離那片信息海洋。
說是下潛，但視覺上，卻更像是遠超自由落體的極速下墜！
包羅萬象的信息海洋眨眼間便遠離了他，迅速化為一個極小的點，彷彿剛剛還在身邊的太陽，瞬間成為億萬光年外一粒星星。
身邊圍繞的，不再是文字、圖片、視頻，而是巨量0與1組成的綠色數據流，這與陳朔看過的《黑客帝國》場景十分相像。
遠離了大量信息后，陳朔終於緩過一口氣。
他帶着茫然、好奇與恐懼，開始探索這片數據空間。
但這種探索……不太好受。
陳朔的一個念頭，他就會被拉扯極遠的距離，周圍數據流可不是街景，沒有任何參照，哪裏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他試圖去觸碰那些數據流，但湧入大腦的紛亂信息讓他立即放棄了這個行為。
簡直就像在泥沼了迷了路，而且到處都是毒果，一碰就渾身難受。
“媽的，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要出去！”
陳朔罵罵咧咧地自言自語起來，然後發現自己說的話變成了一段文字，從嘴裏飄了出去，閃爍着亂頻，混入數據流中不見。
“……”
他很無奈，只能像只沒頭蒼蠅一樣繼續胡亂探索。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發現了一片自己“能夠看懂”的區域。
那裏的數據流形成了一個大房間的模樣，那大門上了無數道大鎖，看着就一副生人莫近的氣魄，但陳朔卻看見房間牆上還有好幾個窗口。
在這片空間裏飄蕩了許久，他實在太累了，但凡有一個地方能休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而這個房間，看上去似乎就是這樣。
於是，陳朔幾乎沒有什麼猶豫，找了個窗口，念頭一動，鑽了進去。
進入房間后，他狠狠地愣了幾秒。
他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中二氣息！
這裏不再是綠色的數據流海洋，也不是剛開始那種藍紫色的空間，而是一個很現實化的房間，只不過“裝修”得……一言難盡！
裏面的空間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太多，是一個巨大的宮殿，殿頂至少有上百米高，空曠的大殿金碧輝煌，殿壁上佈滿了各種看不懂的壁畫，這些壁畫閃輝着奪目的光芒，令人睜不開眼。
當然，這個房間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宮殿裝修。
而是宮殿正中央的三個王座！以及上面坐着的人！
這是三個畫風完全不同的王座……和人？
王座一，濃濃的黑暗風格，由骷髏與血肉築成，上面還冒着幽幽藍火；王座上，坐着一個身着黑色大氅、體態優雅的人，但是這個人……卻長了一張表情很賤的狗頭？他的頭頂還有一行小字：犬帝。
王座二，由藤枝花木組成，上面開滿鮮花，無數蝴蝶小鳥圍繞飛舞；王座上，是一名衣着華麗到令人眼瞎的女子，她長着動畫裏都不敢畫的蛇精臉、大眼睛、長睫毛，頭髮是七彩顏色，瞳孔里全是五彩小星星，頭頂一行小字：琉璃舞·雅·蕾玥璦雅·曦夢月·玥藍·嵐櫻·瑪麗蘇。
王座三，是個蒸氣朋克風的王座，王座背後的蒸汽管不斷噴出煙霧，一個又一個齒輪緩慢旋轉，發出令人舒服的咔咔聲；王座上，坐着一個最多十歲的小女孩，身着哥特蘿莉風的大裙子，頭頂一行小字：萬象破敗。
如此場景，很難不讓陳朔聯想到自己小學時候玩的那些非主流遊戲，玩家們費了老鼻子勁給自己弄了個什麼公會家園之類的，在裏面擺上座位，然後穿上在商城裏買的亂七八糟的衣服……
這三個王座成犄角之勢，相互面對，三人似乎在聊着什麼，見到陳朔闖入宮殿，他們同時轉過頭，投來震撼驚訝的目光。
陳朔：“……打擾了。”
自己穿越過來這段時間，屬這破地方最詭異了！
他轉身便欲走，身後卻傳來一聲長長的呼喊：“且慢——先別走！”
是那名叫犬帝的狗頭男子，他聲音雄渾且綿長，語氣中帶着濃濃的疑惑：“你是怎麼進來的？”
陳朔“呃”了一聲道：“你們這屋子外面好多窗口，我直接就鑽進來了啊。”
三人震驚地互視一眼。
名叫“萬象破敗”的小女孩蹺起二郎腿，表情十分不滿：“有沒有搞錯，我們三人可是本世紀最偉大的黑客，我們弄出來的防火牆，你說全是窗口？”
陳朔尷尬地眨了眨眼，這特么就是單純的中二病吧？
名字超長的蛇精女面無表情：“雖然這裏並不是我們最強技術力的體現，但你能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入聊天室，也足以證明你技術非凡了，能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陳朔卻沒有回應，而是飛速思索着。
他在這片空間裏折騰了這麼久，其實也基本明白了，這兒應該就是網絡空間，只是不知道為何，自己會以這種方式“網上衝浪”。
顯然，從他遠離表層那些大量信息、進行下潛開始，就已經深入到正常人難以到達的網絡深處了，而這個“宮殿”，也就是蛇精女口中的聊天室，恐怕正是這幾個黑客在深網中搭建的地方。
說白了，就是個別人追蹤不到、查不到記錄的聊天室，在這裏說話，不用被怕別人知道。
只是，陳朔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輕鬆地鑽進這幾個所謂黑客搞出來的秘密聊天室，當然，這也不重要。
他眼珠子一轉，腦子活絡了起來。
穿越過來之後，碰到的每個人都不太正常，把自己從實驗基地中帶出來的中年人也是個謎語人，搞得他一肚子火，非常難受。
但這裏不一樣，這裏是網絡深處，誰也不知道誰，就像眼前這三人一樣，套着層層偽裝，自己在他們眼中更是個神秘的黑客……而黑客，手上一般都掌握着別人沒有的信息，說不定能從他們這裏打聽到一點東西？
陳朔想着，認為自己應該也該像他們三人一樣，有個偽裝的身份。
下一秒，他在這片空間中由數據流組成的身體開始變幻、重組，短短兩秒后，化為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並不是穿越過來后所在的這個身體的模樣，而是自己“陳朔”這個身份，最原本的模樣。
個子不高，寸頭，眼窩很深，眉毛又平又低，看上去一副總是很疲憊的樣子。
而他頭上，也出現了兩個小字：行者。
那是他曾經的網名。
看到陳朔變幻出的模樣與名字，犬帝笑了笑：“我以為你會用更華麗複雜的偽裝。”
“總之，你們叫我行者就好。”陳朔漂浮在半空中，輕輕點頭致意。
“行者。”
蛇精女用她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