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改造了，但也沒改造

這是陳朔正式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了。

距離意識重置，還有五天。

陰雨連綿的城市街道上，他和其他行人一樣，穿着雨衣、低着頭，不言不語地前行。

“轟……”

龐大的裝甲車隊從街面上轟然開過，上方還有大量無人機跟隨，而這些裝甲車、無人機上，都印着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LOGO。

“干涉者集團。”

陳朔眼神微動，路人對於這家集團出動這麼大陣仗在街上招搖而過，也表現出了一定驚訝，顯然這並不正常。

多半，就是在找自己了。

大概是因為腦子裏的晶片還未完成全部激活，干涉者集團無法直接定位他，這一大批武裝力量，就擦着陳朔的邊，頭也不回地過去了。

悄悄抹去額角一滴冷汗后，陳朔繼續往目的地走去。

那三個黑客報來的義體醫生地址，分別在明日城的三個地方。

現在，他已經用“黑客技術”搞到了這座城市的地圖，在感慨了一句這座城市的巨大以及交通線的複雜后，真正頭疼的事來了。

要選哪個醫生？

這三個醫生，和陳朔想的不一樣，並不是那種像電影裏一樣躲在車庫中、滿身油污的地下醫生，反而都是大醫院的醫生，要麼就是自己開着高端私人診所。

“只有這樣的醫生，才不會為了一點值錢的義體零件和小秘密鋌而走險。”

當時，犬帝如此笑道：“他們見過的場面比那些地下醫生多多了，只要錢到位，他們可以面不改色地刪掉你在醫療庫里的任何信息。”

彼時陳朔好奇地問了一句：“以我們的技術，難道無法入侵醫療庫，直接刪除信息嗎？”

“嘖，果然是個新人。”

小女孩冷笑道：“入侵醫療庫？你可以去試試看，死的時候別說認識我們。”

陳朔回想着那些對話，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多半，就是一些“大數據”、“個人信息”的問題吧？

雖然那三個黑客讓陳朔可以放心去找這些醫生，但他卻很是忐忑。

倒不是別的，是因為他查看這三個醫院、診所的地址時，震驚地發現，它們全都和干涉者集團有股權關係！

大醫院，直接就是其旗下的產業。

高端私人診所，背後的股東們兜兜轉轉也與干涉者集團脫不了干係。

“這特么……”

但目前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先找了三個醫生中離自己最近的那位，悄悄靠近了那家診所，躲在附近觀察。

這家診所設在一個乾淨明亮的市政公園邊上，雇傭了十幾個端着重型武器的守衛，而且乾脆就沒有步行入口，只有一個停靠懸浮車的平台，所有客人都是坐着懸浮車從天上飛來，落在平台上，然後連人帶車，被平台上的履帶送進診所中。

陳朔看得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篩選客戶的嗎？！

好了，這裏沒自己什麼事了。

接下來，他坐着磁懸浮輕軌，又跑了另外兩個地方，結果也差不多。

別說是進去看醫生了，連特么門都進不去。

這讓陳朔想起了當年上學的日子，那時候的他，總是在糾結，長大后是要娶校花呢？還是班花呢？還是隔壁學校漂亮的小太妹？

“干黑客都這麼有錢的嗎？平時看的都是這種醫生？”

他絕望地捂住了臉。

在一間豪華大醫院的樓下淋了十幾分鐘雨後，陳朔嘆了口氣。

他本來不想這麼乾的。

“搜索附近閑置的懸浮車。”他在腦內下了指令。

幾秒后，他的視野上出現了一個周邊地圖，上面標出了十幾個紅點，那都是閑置懸浮車的位置，將已經停泊於醫院中的那幾輛排除之後，只剩下三五輛。

陳朔隨意指定了一輛。

“侵入。”

【該設備存在防破解警報系統，破解可能觸動系統，是否繼續？】

“有沒有辦法繞過去？”

【是否偽造車主腦電波數據進行安全解鎖？】

“握草，還能這樣？那、那試試？”

幾秒后，晶片給出了回應。

【已完成。】

陳朔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雖然不是什麼君子好人，但一直心存敬畏，儘可能地不去做越界的事，但現在沒有辦法，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幹點偷雞摸狗的事了。

不到一分鐘，那輛懸浮車便自動從泊車場飛了出來，定位到了陳朔的位置，發出科技感十足的嗡鳴聲、噴卷着氣流，在他面前停下。

陳朔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腳上雨靴滿是泥濘，雨衣兜帽沒遮住的頭髮早就被打濕，一幅狼狽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能開懸浮車的有錢人，他打開車門的動作，讓街上不少人都駐足投來了目光。

“做賊還是心虛啊，溜了溜了。”

他連忙鑽進車裏，給出指令，往自己之前去的第一個私人診所導航。

私人診所，畢竟人更少些。

懸浮車起飛，車內的人工智能掃描到陳朔渾身濕透，立刻開始烘出乾燥熱風，並且不知從哪伸出一個機械臂，遞來了杯熱茶。同時，車內播放起悠揚的音樂，以舒緩其心情。

喝下熱茶，陳朔舒服地靠在軟真皮車座上，長舒一口氣。

車外，懸浮車已經上升到了數百米以上高度，這裏再看不到雜亂昏暗街道，只有明亮的高樓大廈，哪怕是在陰雨天中，它們樓面上的投影還是那般炫麗，外牆玻璃依然一塵不染。

“這個世界，有錢人和沒錢人，真是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陳朔這樣想着，悄悄將自己偽造的個人帳戶中的金額，往上拉了一些……

這個世界早已經沒有了傳統的銀行，由大財閥發行的數字貨幣取代了傳統貨幣的職能，原本人們以為最不可能倒閉的銀行從歷史中消失，證券公司與保險公司倒是如日中天，各種複雜的金融衍生品一天一個樣。

而對於頂級黑客來說，好處就在於，只要你技術夠，完全可以從網絡空間中，將那些不知藏在哪個交易所公共帳戶下的數字貨幣悄悄移到自己帳上。

只要你搞來的錢不是屬於哪個惹不起的傢伙，或者只要你做得夠隱蔽，沒人會找你麻煩。

陳朔現在就是這麼乾的。

但他不敢做得太過火，他根本不是專業黑客，就連這些數字貨幣是晶片從哪裏調來的，他都不知道，只敢小心翼翼地挪用一點點，然後再向晶片反覆確認這個動作是隱蔽的。

懸浮車飛得很快，不久便已經接近了那家私人診所。

車內有衣櫃，陳朔從其中翻出了一套白色西裝給自己換上，讓自己看着確實像個有錢人。

西裝稍微有點大，皮鞋也不是那麼合腳，但勉強過得去。

懸浮車停在私人診所平台上，被履帶移進了泊車場大堂，這裏的陽光模擬出了陽光，四處佈置着紅花綠草，而且竟然真有一股泥土芬香。

下了車，一名美艷不可方物的護士迎了過來，露出恰到好處的溫柔笑容：“您好，歡迎光臨藍血診所。”

她的眼鏡是個掃描設備，輕輕掃過陳朔，兩秒后，她微笑點頭：“村田先生，對嗎？”

陳朔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一時也想不出啥新名字，正好昨天認識了個村田隼太，就把他的名字拿來用了。

“村田先生，您似乎並沒有預約，請問今天是先了解一下我們診所的服務，還是想要加費用插隊見醫生呢？”

陳朔整了整身上衣裝，內心感慨於這家診所高端自然地裝修，表面上卻古井無波：“我來找威廉醫生，直接插隊，費用直接從我帳戶上扣。”

“明白。”

護士並沒有因此笑得更加熱情，這讓陳朔懷疑，她會不會是個仿真機械人？

有了鈔能力的幫助，不到十分鐘，他就躺在了那位威廉醫生的診台上。

這兒看着就像是個高科技無知加強版的牙醫診床，需要病人斜躺上去，隨後，一大堆根本看不懂的設備儀式便發著光、傳出令人心悸的聲音，旋轉着靠近。

“您好，村田先生，需要我為您做什麼？”威廉醫生是個帥氣的中年白人，一隻眼睛很明顯是義眼，泛着溫柔的藍光，兩隻手臂上也能看到埋在皮膚下的線路。

陳朔有些緊張，但還是強作鎮定：“我需要做一套全身檢查，把我身上所有義體的功能情況給標註出來。另外，不能碰我的晶片。”

威廉醫生點頭：“當然，如您所願。”

“另外。”

陳朔說道：“我今天來做檢查的事，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

“合理要求，雖然這會讓您帳單多上一個小項目，但我想您一定不會介意。”威廉醫生看上去對這種要求毫不意外，依然笑呵呵的，他戴上了一個頭罩，手指在上面連點，準備開始檢查。

很快，那些複雜儀式便圍着陳朔打起了轉，一個個小激光點在他身上飛速遊走，變幻着不同顏色的光帶一驚一乍地在他眼前忽閃。

“哇哦。”

檢查過程中，威廉醫生不知看到了什麼，發出驚呼。

陳朔的心狠狠一揪。

現在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緊張到不行。

“劍還放在車上，從這裏跑過去有三十米左右，上車時間……”他在心中飛速盤算了起來，生怕出點什麼意外。

但還好，沒有一群武裝人員撞開大門衝進來，威廉醫生也沒有突然露出冷笑，給自己捅個陰刀。

儀器漸漸停了下來，桌子上的打印機咔咔咔吐出一張紙。

威廉醫生摘下頭罩，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震驚神情，他拿來那張紙，遞給陳朔：“村田先生，雖然我不該問，但您可以告訴我，您是在哪裏做的義體增強嗎？”

陳朔掃了一眼那張紙，上面全都是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內容，於是他冷漠地抬起頭：“說你的結論就好。”

“當然。”

威廉醫生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崇拜神情：“為您做義體增加的醫生，或者團隊，一定是一個、或者一群偉大之極的人！”

“您的全身都經歷了深層次改造，但機械化程度竟然只有不到10%！”

“所有的功能，都是搭建在您原本的身體功能上！”

“您雖然沒辦法從手臂上彈出螳螂刀，但您的手掌邊緣就是最鋒利的刀鋒！您雖然沒辦法從手指上射齣子彈，但您的拳頭會比子彈更加迅猛！”

威廉醫生望着陳朔，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您真的不能將您的醫生介紹給我嗎？我可以免除您今天的帳單！”

“下次一定。”

陳朔爬下躺椅，理了理衣物：“帳單照算，記得刪除我的記錄。”

方才在看檢查報告時，他大腦中的晶片就已經完成了記錄和分析，這可以幫助自己在之後慢慢理解身體的功能。

“噢，別這樣，咱們再聊聊？”

威廉醫生十分遺憾，但也沒有辦法，只能看着陳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診室。

懸浮車從私人診所中飛出，但沒有注意到，公園噴水池邊，有人抱着一台筆記本電腦，偏頭，看了一眼那懸浮車。

“已經鎖定目標了。”

這人笑着說道：“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