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恐深夜花睡去
“那麼馬鈞呢?師兄是否打聽到這個人?”
袁珣來到這個時代,為了弄史氏商會費盡心思,在費力的造出肥皂后,他打定心思一定要提高史氏商會的技術手段,以還原很多後世的商品。
如同收集SSR一般,他要搞到一兩個這個時代的“科學家”,於是他命人去蜀地找歷史有名的“大匠作”蒲元,可等到洛陽遊俠去到蜀地才發現,蜀地哪有什麼“蒲元”啊?只有一個鐵匠出身的浦興,打造的農具刀劍聞名益州。
等到浦興被遊俠威逼利誘來到洛陽之後,袁珣這才發現這個浦興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浦家世代以打鐵為生,製作的刀劍也算是精品。
袁珣甚至懷疑浦興就是浦沅的老爹。
不過在聽取了袁珣的雙液淬火灌鋼法之後,浦興確實打造出了傳世級別的寶刀,不負浦家百年聲譽。
於是他又把注意打到了那位三國“特斯拉”馬鈞的身上。
“扶風傳回消息,已經找到了馬鈞,正在帶其回洛陽的路上。”
袁珣小心翼翼的問道:“確實是我說的那個發明了很多東西的馬鈞么?”
史阿笑道:“這次不會錯,他家乃是墨學世家,當地墨門子弟都尊其父為矩子,扶風消息說,他看了公子給的幾個圖紙,極為感興趣,當即答應隨遊俠來洛陽。”
袁珣為了“收買”馬鈞,除了花巨資幫助其族,還畫了幾幅後世的滑輪組,齒輪傳動,絞盤傳動等等圖紙,果然,“技術宅”馬鈞極為感興趣。
聞言袁珣也是鬆了口氣,說道:“待馬鈞歸洛陽,你將司空府書房我畫的幾幅絹布圖紙與他,倘若他能研製出來,並且加以改進,就和浦興一樣,給其商會幹股,升其為匠作,總領一個匠師隊伍。”
袁珣無聊的時候,在書房搗鼓出許多圖紙,轉軸輪,偏心輪,彈簧、還有黃道婆紡機,水力衝車什麼的……他不是理工科出身,很多東西都畫得似是而非,但他相信馬鈞乃是墨門子弟,能夠理會他的圖紙用意。
“還有,馬鈞來到洛陽之後,優先讓他改良蔡侯紙,要求降低成本並且保證紙張的存放,活字印刷咱們是弄出來了,可是紙張不能久存這是一大難題,讓他儘快攻克這個技術難題,原料可以用竹,樹皮,麻什麼都試試。”
袁珣原來一直以為造紙術發明之後大家都是用紙做書,可是來到這裏他才發現,蔡侯紙雖然已經發明了近百年,可是因為容易被蟲蛀等,保存時間不長,所以現在這個時代的人還是用竹簡錦帛為書,極為不方便。
而且經過八年袁珣漸漸發現,其實世家大族壟斷人才舉薦,和書籍材料有着莫大的關係,因為書籍常用竹簡所著,耗費資金人力頗多,寒門平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做書或藏書。
是故讀書之人都是世家大族,平民求一書而不得,世家藏書萬卷。
只要便宜耐用的紙張問世,加上活字印刷術的推廣,書籍的成本大幅下降,寒門平民有書可讀,知聖人大義,懂世間道理,這才能打破世家大族壟斷政治的形式。
不破世家,亂世難平,不造書籍,世家難破!
“喏!”史阿應了一聲,然後奇怪的問道:“公子為何不自己去與馬鈞溝通?”
袁珣想了想,笑道:“扶風到洛陽,路程頗為遙遠,我近日就要啟程前往潁川遊學,怕是等馬鈞來到洛陽的時候,我早已到潁川了。”
“公子要去潁川?!”
袁珣的話才落,三聲驚訝的詢問便在桃灼閣中響起。
“你們這麼驚訝作甚?我去遊學很奇怪嗎?難道我永遠當洛陽害蟲?早晚的事情嘛,而且這是叔祖的安排,我哪能拒絕?”
史阿起身拱手道:“那麼公子請讓蘇總監代為傳達,我必雖公子去潁川,護衛於公子左右!”
高覽也起身拱手:“某也願護衛公子左右!”
“襲人……襲人……”
袁珣揮了揮手打斷襲人的話:“你不許去!此去路途雖不遠,可一路上盜匪猖獗,你一女眷萬一有個什麼事,我怎麼想花伯交代?”
襲人聞言低下頭,紅着眼癟嘴不語。
袁珣摸了摸小丫鬟的腦袋,柔聲說道:“我去不了多久,一年半載也就回來了,乖乖在洛陽等着我。
還有高大哥,你去了誰護衛叔祖?而且叔父那邊對朝堂計劃在即,我心中總是不安,彷彿忘了什麼事情,顏良文丑兩位大哥雖然武藝高超,終究有勇無謀,可高大哥你不一樣,你心思縝密,留在洛陽也能幫襯一二,有消息隨時通過商會傳遞給我便是。
至於師兄嘛……”
史阿再次深深拱手鞠躬,沉聲說道:“公子不必再說,高兄要在洛陽護住袁氏安全,商會有蘇總監統領全局,唯我史阿身無長技,只有一身劍技還能吹噓一下,我在洛陽也沒什麼用,唯有以這一身劍技護公子一行平安!”
袁珣想了想,點點頭道:“那勞煩師兄在近日挑選二十名功夫不錯,頭腦靈活的遊俠兒隨我南下潁川。”
“喏!”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哄然,只聽下面有士人喜道:“花魁!花魁出來了!海棠姑娘出來了!”
然後一陣熱烈的掌聲傳來,打斷了桃灼閣中幾人的談話。
袁珣循聲朝下看去,卻見舞台中央已經擺好一把古琴,一個身着大紅廣袖留仙裙的女子帶着紅色面紗款款上台,輕輕向台下重人做了個萬福,走到琴邊,素手一拂琴弦,發出叮咚清脆的琴聲。
自夕羽樓建立以來,首創“花魁選舉”,評比夕羽樓中當紅名妓們的才學容貌,兩年一比。這位海棠姑娘乃是犯官之後,原本兩年前要充入教坊司為官妓,可是蘇雙在教坊司選人時見到這位任姓姑娘,一時間驚為天人,花了大價錢為其贖身,再經過兩年悉心教導后,15歲的她力壓群芳,一舉奪得夕羽樓花魁。
這位海棠姑娘琴藝驚人,在洛陽和蔡邕的女兒蔡琰並稱洛陽兩大“琴姬”,不知是因為蘇雙的包裝,還是這位海棠姑娘的高傲,她從與賓客陪酒,更是帶着面紗示人,更為她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海棠的真面目也成了洛陽士族才子們的一大熱談。
海棠在下面素手着琴弦,叮咚琴聲環繞夕羽樓,一種士族才子在琴聲中如同身在一山清水秀的空靈美景中,吃吃如醉,可是今日不知為何,海棠總是在重複着琴曲的開頭,反反覆復不進入正曲。
袁珣閉眼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偏頭往外一看,卻見舞台中央一對剪水雙瞳溫柔的仰頭看着他,好似有說不完的話,怯生生又似在等待着什麼。
袁珣輕輕一笑,對着史阿說道:“師兄,勞煩將我的紫竹洞簫取來。”
於是不久后,夕羽樓的一眾客人驟然發現,在海棠第五次彈奏前奏完畢,一聲清亮婉約的洞簫之聲並不突兀的加入了曲子。
眼尖的客人發現海棠姑娘那美目彎彎,好似笑了,跟着簫聲同時進入樂曲,一時間琴簫和鳴,把一眾賓客帶入了一座明朗的深谷,好似一女子立於深谷之上眺望,白鶴起飛,在女子頭上環繞,然後谷中一翩翩少年漫步而來,手執一枝淡雅蘭花,二人互望一眼,又各自開始欣賞這明媚風景。
簫聲的加入沒有搶去琴聲的風頭,好似原本這首曲子就應該是這樣,琴聲簫聲互相襯托,互相纏繞,當真是天籟仙曲。
簫聲在琴聲悠悠中慢慢低沉直至漸漸消失,琴聲依舊緩緩奏完尾音,眾人腦海中的少年,微微對女子一笑,隨手將幽蘭插於女子發間,然後瀟洒而去,好似二人從未相遇,可是又從未分開。
一曲奏罷,在眾人閉眼回味這首天籟之曲時,海棠起身再次曲腿福了一福,這才款款走向舞台之後。
一眾賓客之中有位清瘦老人,愣愣的看着海棠下台遠去的背影,眼睛慢慢紅了起來,隨手招過自家的家丁,吩咐道:“你去,查清楚這海棠姑娘的籍貫,真名,速速回報於老夫。”
囑咐完家丁,老人背着手,有些蕭索的離開夕羽樓,喃喃道:“任兄!任兄!想不到你後人仍在人世……你放心,愚兄必定將她帶離這虎狼之地,看做自家女兒一般對待!”
樓上的袁珣在吹完此曲后,笑着喝了杯酒,對史阿笑道:“綠野仙蹤,這首曲子聽多少遍都不會覺得厭倦。”
“公子好簫藝。”史阿贊道。
飛雨樓姑娘們的音樂司隸聞名,可是少有人知道,這些音樂大部分都是袁珣從後世“抄襲”而來,袁珣前世也是一個洞簫愛好者,後世古風音樂他會的也不少,這首《綠野仙蹤》便是他喜愛的曲子之一。
這時候,桃灼閣的門被輕輕敲響,隨後身着大紅色廣袖留仙裙的海棠姑娘走入雅間,對着袁珣作萬福禮,輕啟朱唇說道:“公子來此,也不通知海棠,海棠還是問了大堂經理才知道。”
那聲音如通銀鈴叮噹,又似黃鸝啼鳴,端的好聽。
襲人循聲望去,只見海棠這次並未帶着面紗,面帶着柔美的微笑,當真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身似籠煙,面容白皙,清雅絕俗,倘若這世間有天仙,那麼襲人絕對不會懷疑這天仙便是眼前的紅衣少女。
襲人當即喃喃道:“這位海棠姐姐,好生漂亮。”
海棠聽聞襲人的話,發現桌上還坐着一個嬌俏可愛的小丫鬟,不禁走上前憐愛的摸了摸襲人的小臉,笑道:“這位便是襲人妹妹吧?你也很漂亮啊,咱們這位公子當真風流,身邊從不缺少美貌女子……”話語間一股微微的幽怨之意讓在場四人皆是一愣。
史阿尷尬的笑了起來,對高覽道:“高兄,我突然想起我這邊還有一批名刀,你可要隨我去欣賞一番?”
高覽腦子多機靈啊,聞言當即大笑道:“固所願爾!”然後一拉襲人的袖子,說道:“襲人姑娘,我想起還有一些事要向你請教,你也隨我們來吧!”
說著不由分說把襲人拉出了雅間,輕輕關上了門。
海棠待三人出門,為袁珣斟了一杯酒,然後就坐在袁珣身邊,手托香腮睜着一雙美眸,目若秋水盯着袁珣,也不說話。
袁珣一口喝下酒,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說道:“瑾妍姑娘,好巧啊你也在這。”
海棠聽了袁珣的話,心中好笑,不禁道:“我一直在這等你,你呢?對我避而不見。而且說了,我從教坊司被你救出來那天起,世上就沒有任瑾妍了,只有海棠。”
袁珣嘆了口氣,正色道:“好吧,海棠姑娘,你雖在這夕羽樓中工作,但我夕羽樓不是妓院,你只是和我簽了工作協議,也不是賣身契,有一天你若想離開,或是遇到良人,難道還叫海棠么?這畢竟只是個藝名而已,不是本名。”
海棠低下頭,已經不知是多少遍聽見這話了,倘若她是尋常青樓女子,聽見這話只怕歡喜的不得了,可是現在她心裏不知為何,空落落的。
“海棠不在夕羽樓,還能去哪呢?而且,公子在那人間地獄中將海棠帶到夕羽樓,給海棠美食錦衣,教海棠琴棋書畫,給海棠尊重,海棠……”
海棠說著,抬起那張美絕人間的俏臉,嫣然一笑,彷如異花初胎,美玉生暈,明艷無倫。
“海棠還需要什麼良人呢?當以此身報君恩罷了。”
海棠本事官宦人家,雖不是世家大族,也是河東郡一小世家的女兒,因為相貌出眾,父親在當上秩比千石的縣令之後,將其送入宮中當宮女,也曾當到一階女官。
可是未曾想,剛直的任父居然在黨錮最嚴重的的時候,上奏痛罵靈帝,不但搞得生死抄家,身居宮中的海棠也被以犯官家眷被充入教坊司。
剛滿十三歲的她,在絕望中等待着自己的命運,可能是在教坊司中被人玩弄致死,又或者被一屆官吏買入門中當小妾。
這時候,一個名叫蘇雙的商人出現了,帶着她和一批同姐妹來到了夕羽樓。
原本知道要成妓女的她也是絕望欲死,直到一個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背着手來到她們面前。
小男孩老成的告訴她們,她們是藝妓,而不是妓女,她們只需學習琴棋書畫舞蹈,每日表演就可以,倘若在這裏工作滿兩年,或是遇到了真心對她們好的如意郎君,她們也可以自由離開這夕羽樓。
然後海棠就又過上了如同官宦小姐一般的生活,那小男孩時不時會出現教她們一切曲子,教她們背一些奇奇怪怪的優雅情詩。
兩年來,同批進入夕羽樓的很多姐妹都走了,可是不知為什麼,海棠就是不願意走,她努力學習技藝,出入於各種士族宴會,士族才子們為了她一擲千金。
兩年了,當初那個小男孩也慢慢長成了翩翩少年,海棠也成為了花魁,為他賺取了大把的錢,可是海棠還是不願意走。
小少年出現在夕羽樓的機會並不多,可是海棠每次見到他都很開心,即使每每說不上話,而是遠遠觀望。
終於,海棠有一次找到機會和少年單獨相處,她輕解羅裳,願意將自己清白的身子交給少年。
可是少年卻驚得小臉通紅,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夕羽樓……
從那以後少年來夕羽樓的時間漸漸少了。
海棠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海棠哪裏知道,袁珣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八年,可是心裏還是前世那個平凡的大學生,平凡道從來不敢和心中喜歡的女孩子表白,連班裏漂亮的女孩和他說句話他都會臉紅的地步。
海棠在這個時代正是女子最美的年齡,相貌美若仙子下凡,就算放在袁珣前世,也是國家花旦級,一個這樣仙子,對袁珣予舍予求,對於袁珣來說,簡直就像是做夢。
袁珣看着海棠柔美的笑靨,恍惚了一下,下意識的偏開頭道:“海棠姑娘,我從教坊司買你回來,是讓你為我賺錢的,我們互利互惠,哪裏有誰救誰之說?而且你要知道,感激不是喜歡,報恩亦不一定非要用以身相許的方式,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不是么?倘若有一天你有了意中人想走,我會放送你離去,送上嫁妝讓你風光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