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狗剩

第二十一章 狗剩

鮮紅的血滴一觸到森白的骨殖就迅速滲入。

晏歡歡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嗚咽聲從喉嚨里瀰漫開來,淚水珠線似的斷落。

眾人都沉默不語,猜測與真相終究會有差距,誰又能想像數月前還談笑風生的同僚,如今以如此猙獰的面目相見呢。

“收厝了吧。”

李昭淡聲道,他的聲音不大,聽到的人卻不由自主的按他的命令行事。

差役們上前來將草席裹了,抬到後面去,一行人開始往回走去

到了衙門裏,楊詠德心中疑慮甚多,於是請李昭孫向文等人一起去書齋內細細談。

楊詠德坐在首座的太師椅上,旁邊的几案上擺着厚厚一摞案卷,他捋捋鬍髭開腔,“這個案子,大家都有什麼想法,孫賢弟,你來說說看?”

孫向文轉頭,“佐史,你覺得如何?”

李昭坐在靠近門口旁的黃花梨几凳上,坐姿端正如松竹,白衣清素勝雪,襯着院外的一株高挺芭蕉樹,優美如同一副工筆山水畫。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安閑淡漠的捏着手中墨綠色的葯囊,輕輕開口,“晏家查到的那把剁骨刀,可找到售賣鐵匠鋪了?”

楊詠德拿起一張薄紙,“尋到了,是城東豪記鐵匠鋪給打的,時間約莫三個月前。”

僕役端了一個木盤到李昭面前,上面放着兩把再普通不過的剁骨刀,李昭伸手將兩把刀一齊拿出來併攏看。

“晏家搜來的這把刀口……比新制的這把短薄了許多。”

孫向文接過去兩下比較,舊的那把短薄了約莫半寸,“她家天天吃骨頭嗎,如此費刀口。”

“三個月,就算天天吃骨頭湯,也費不了如此。”

廖和端着手,坐在李昭身旁。

孫向文點頭,“的確,看來這把刀……說不定就是兇器,只是一般兇手都會將兇器丟棄,為何他家會出現在廚房裏?”

楊詠德忍不住打斷他們,“怎麼,你們如何就肯定那晏全新娶的婦人就是兇手,本官看不大像吧,她一個女子,新婚燕爾的,如何就殺夫了,況且晏全自與她好了之後,本官看他甚是顧家啊。”

旁邊的主薄亦點頭,“這點小人可以證實,他續弦之後,大約莫四五個月前,小人約他去酒館,他居然擺擺手說不去,家裏夫人還等着他,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之前他可是酒館裏的常客,哪裏顧家裏死活?”

李昭道,“衙門斷案只應看證據,但凡兇殺,親屬作案十之八九,外人為之十之一二,我等理因從死者親近人起一一排查。”

楊詠德心中不悅,“姜佐史說的這個概率本官怎麼從來不知道啊?”

孫向文連忙出來給李昭打圓場,“楊公,這是本縣為官斷案,遇到這些兇案,斷出兇手時發現的,兇手為親近人的概率大可是比生人要高出許多啊,楊兄斷案這怎麼多年,必然也發現這一點。”

孫向文覺得自己可真是上輩子造孽了,這輩子要這麼擔心受怕。

楊詠德仔細回憶,似乎說的有點道理,他點點頭,“本縣自然也發現這一點,只是看着晏夫人與她兒子都是良善人,斷不會做出如此歹事,不過衙門斷案講究憑證,無論如何這二人嫌疑的確最大,還是要先從這裏入手。”

這時門口跑過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衙役求見,孫向文一看,正是自己派去漢源縣尋找那牙婆下落的人,連忙問道,“可是尋到了?”

那衙役呼哧呼哧直喘,好不容易等他喘勻了,抱拳回稟,“稟太爺,找到了,就在衙廳里。”

孫向文一拍大腿,“走,去看看。”

眾人跟着出去,紛紛到了衙廳里,只見青磚上跪着一個白嫩肥胖的大胖子,胖的如同一個球,五官都擠在一起,臉上閃着油光,身上裹着一裰嫩綠的直袍,看着猶如一個蠕動的青菜蟲。

眾人這下可知道為何那差役喘成那樣,拉這麼一個東西,可不得費吃奶的勁啊。

李昭轉頭吩咐孫向文,“將歡歡請出來指認。”

孫向文忙讓人去了。

那牙人一見到他們,就開始哭天搶地的大喊大叫,“太爺呀,我是犯了什麼罪,你們把我拘來,我冤枉啊。”

“先別忙着喊冤,你姓啥叫啥,何處人,何營生,老實一點交代。”

楊詠德坐在堂上,驚堂木一拍。

那牙人跪在地上,看着倒是不慌不忙,“草民張旭,大家都叫我旭哥,章州人氏,做的營生嘛,就是替大戶人家張羅買賣丫鬟小廝的。”

楊詠德指了指剛到的晏歡歡,“認識嗎?”

張旭盯她看了一眼,“我手上過的小娘子無數,怎麼可能記得住。”

“眉縣買來的,賣到漢源縣王老太爺家的。”

楊詠德提醒他。

張旭依舊搖頭,“太爺呀,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行,每天進來出去的人有多少,我也不可能每一個都經手,我着實不認識她,沒見過。”

楊詠德又問晏歡歡,“是這個人嗎。”

晏歡歡顫着聲音道,“是他,就是這個人,我那繼母就是把我賣給他的。”

“哎,小娘子,飯可以亂穿,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你想清楚點。”

張旭大聲沖晏歡歡喊道。

“肅靜。”楊詠德高聲提醒他。

張旭把圓溜溜的腦袋縮回去,小了聲音道,“反正我不認識她,不能血口噴人。”

晏歡歡道,“民女陳述句句屬實,太爺明鑒。”

楊詠德摸摸鬍髭,皺起須白的長眉,這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這可難辦。

“晏小娘子,你告他,你可有什麼憑證啊?”

楊詠德問。

晏歡歡想了一下,突然沖張旭笑了笑,聲音里沒有了那種急切,慢聲道,“他原名不叫張旭,他叫張狗剩,太爺可以把他的同夥叫來對峙,我一個良家女子,若沒有在他們那窩處呆過,又如何知道他的本名。”

那張旭紅着脖子跳起來,“胡扯,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就叫張旭,你何處聽來老子叫狗剩,我可從來沒有再在你面前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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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他是驗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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