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相反的問題
“你個，笨蛋！”
冰涼的海水將及川默包圍，他努力睜開眼，繼續往深處游去。
上下涌動的海浪，一下又一下擠壓着少年的身體。
果然，和大自然抗衡還是太自以為是了呢，即使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在這樣的天氣下依然會力不從心。
莫非自己，也被傳染了自信過頭的惡習。
及川默用盡全力抓住視線里的那一根粉色髮帶。
刺骨涼意，軟綿無力，身體輕的像一朵柳絮。
他猛地將少女拉進懷裏。
「給我醒過來，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白痴！」
海平面下的世界，如夢似幻。
「呼」
及川默渡了一口氧氣過去，隨即托着姬宮香奈的身體，奮力往海上游。
“嘩啦！”
他重新冒出頭來，外面的天氣還有逐漸惡劣的趨勢，隨便一個浪花過來，就能蓋住他們。
遊艇早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落水。
很麻煩！
及川默的眉頭緊緊皺起，懷裏的少女氣息微弱，隨時有咽氣的感覺，他猜測是在肺部嗆了很多水。
目前還不知道大小姐什麼時候能夠發現自己不在遊艇上。
然而絕不能在原地等着，颱風還沒有完全過來，得儘快游到岸上。
漆黑的天空，還有海浪遮蔽視線，他看不到跨海大橋在哪一邊。
可惡。
及川默咬着牙，認準一個方向游去。
自己多半是死不了的，有問題的是姬宮香奈。
海水打在身上的感覺絕不好受，和天氣晴朗下的平靜海面不同，現在的每一次浪花，都像是千鈞壓頂一般。
他想起大小姐在淺草說過的話。
那個傢伙到底有多討厭自己，能在身上綁着石頭，沉進深深的海底。
他當時還以為，這個人是在變相的小覷生命。
不知道遊了多久，腦袋裏總喜歡胡思亂想。
“轟隆！”
及川默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電閃雷鳴，一排兩層樓高的海浪迎面而來，他連任何抵抗的辦法都沒有。
「姬宮香奈，以正常人的表現來說，該做的我已經做了，如果還是不能活下來，那就是你咎由自取。」
海浪撞擊頭頂，少年暈了過去。
那根孱弱的粉色髮帶，被他牢牢握在懷裏。
“咳，咳咳”
及川默猛地驚醒過來，稍微愣了一會兒，他觀察起四周。
陌生的環境，不知名的沙灘，他們貌似被海浪卷到了一座小島上。
在沖繩，這樣類似的小島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運氣還不算太差，手機雖然報廢了，颱風天氣也還沒有過去，但是至少上了岸。
懷裏的姬宮香奈，長時間的海水沖刷下，腮紅和唇膏都不見了，只剩下病態般蒼白的臉頰。
幸好，氣息雖然微弱，但還是能看見胸膛在輕微的上下起伏。
及川默回憶了一下胸外擠壓的方式，他一隻手放在少女的胸骨下，另一隻手重疊放在手背上。
他很冷靜，動作平穩且規律。
雨水沖刷下來，是少年稜角分明，堅毅的臉龐。
腦海里的急救知識並沒有做錯，但是姬宮香奈的臉色依然蒼白的可怕。
及川默看着少女乾裂的嘴唇，他再次按壓了一次，然後附身湊了上去。
他頂開牙齒，做着人工呼吸。
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姬宮香奈咳出水后，漸漸出現自主呼吸，擴大的瞳孔縮小，指甲和皮膚稍微透出點紅潤。
很好。
及川默撐其身子，表情冷靜的嚇人。
“姬宮香奈，你的命可真大。”
“唔。”
少女悠悠醒來。
“及川前輩，這是哪裏。”
姬宮香奈的聲音很虛弱，如果沒有加強的聽力在裏面，及川默根本聽不清楚。
“這是哪裏？呵，我怎麼知道這是哪裏？”
及川默的語氣，是不加掩飾的嫌棄，他橫抱起躺着的少女，準備找一個避雨的地方。
在這種無人的小島上，沒有藥品的情況下，如果再感冒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救回來，再因為其他病狀倒下，那就太吃虧了。
姬宮香奈皺着眉頭，雨滴打在嘴角，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嘴皮潤潤的，她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事。
自己，好像落水了，因為一些身體原因。
當時的天氣很差，記得颱風要來了，及川前輩一直在讓自己回去。
腦袋疼的厲害，記不太清了，但是
她的眼神猛地驚慌起來，如果自己落水了，那就是及川前輩救的自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
“及川前輩，對不起。”
“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等我們能活下來。”
颱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也許一天，也有可能持續很久。
不論是天氣，還是多如牛毛的類似小島，都會給搜救造成很大的影響。
而且，還不知道小島上有沒有食物。
第三永久機關會給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但是姬宮香奈卻沒有這樣的能力。
已經倒霉了很多次了，幸運女神還算公平的站在了少年少女這一邊。
他們找到一個勉強能夠避雨的地方。
剛走進去，及川默就把姬宮香奈隨意的丟到地上，一點這是受傷群體的憐憫心情都沒有。
隨後他又從系統里拿出雨傘，撐開放到少女跟前。
“握好了，擋風。”
“及川前輩，真的很抱歉，都是香奈的原因。”
“道歉？道歉有什麼用？”他裝作冷漠的樣子。
“及川前輩，嗚，你不要生氣。”
豆大的淚珠從少女寶石般的眼珠里掉出來，一顆顆連成一線和晶瑩的珍珠一般。
“哭！你哭什麼？”及川默越加不耐煩。
“對不起，對不起。”
“不準哭。”
“嗯嗯。”
姬宮香奈握緊拳頭擦拭着眼角，她抽噎了兩下止住哭泣聲。
“香奈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香奈好怕，好怕及川前輩不在了。”
“”
【你收到兩封新郵件。】
這個傢伙，明明更應該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
病態般蒼白的臉頰上掛着淚痕，頭髮濕漉漉的凌亂貼在臉上，和一個醜小鴨一樣。
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的女孩？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想着其他人的安危，把自己放的很低，卑微的讓人心疼。
“如果及川前輩遇到危險，香奈會自責一輩子的。”
及川默想換一個詞，這位少女，除了那些不着調的小心思，其實心靈也許純潔善良。
他冷着臉：“知道危險還出房間，讓你回去也不聽話。”
“唔，香奈下次不敢了。”
“下次？”
“沒有，沒有下次了。”
姬宮香奈趕忙擺擺手，她的心底依然後怕的厲害。
面前冷着臉的少年，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光是為了心底那點小小的自私想法，自己就已經相當愧疚了。
如果再因為自己而讓及川前輩受了傷，香奈怎麼能受得了嘛。
她的聲音依然虛弱，然而眼神卻亮着光。
“香奈最喜歡及川前輩了，是想當及川媳婦的那種喜歡。”
少女隨即眼皮垂下去，遮住裏面的光芒：“但是，及川前輩絕不能喜歡上香奈。”
“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是吧，”姬宮香奈抬起頭，接著說道：“間桐前輩會生氣的，及川前輩應該會有危險吧。”
是因為這一點？
及川默依然冷着臉：“知道會讓別人危險，就該儘早放棄。”
“那可不行。”
“嘖，你這個人。”
他決定收回之前心裏的想法。
“姬宮，你真是有夠自私的。”
“是吧，被及川前輩這樣說，心裏突然好受了一點。”
“”
這個人無藥可救。
如果戀愛是場遊戲，姬宮香奈一開始本應在輸家的位置。
但是少女卻好像莫名其妙的掌握了主動權。
“及川前輩”
“留點力氣，還不知道有沒有食物。”
“為什麼要救香奈。”
“為什麼？”及川默輕瞥了一眼望着他的少女，“你不是說過，生命本就是短暫的，那為何不妨大膽一點？”
“唔，不是心裏面想要的答案呢。”
“呵，姬宮香奈，我現在覺得你很麻煩，甚至覺得有點討厭。”
“那香奈就放心了。”
“”
及川默冷哼一聲不準備接話，這個人腦子絕對有問題。
話說，從他認識姬宮香奈開始，這位少女就從來也不怕自己嫌棄她。
無法理喻。
“及川前輩”
“等會肚子餓可不準大喊大叫。”
遇難了要保存體力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識，他決定要給姬宮學妹好好科普一下，然而還沒開始就被打斷。
“及川前輩，你冷不冷。”
及川默望過去，姬宮香奈正雙手敞開面朝著自己。
在孤島上，的確可以靠擁抱互相取暖，而且下雨的天氣，也找不到乾燥的樹枝生火。
但是
“姬宮，很幼稚的想法。”他是真的感覺不到冷，反而身體暖暖的。
“唔，被拆穿了。”
姬宮香奈抿了抿嘴角，語氣依然很小聲：“但是，剛剛及川前輩做了人工呼吸吧。”
“沒有。”
“香奈決定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不刷牙！”
少女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緊接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不刷牙的話太髒了呀，及川前輩下一次感到噁心就不好了。”
及川默語氣生冷：“姬宮，我說過沒有下一次了。”
“嘿嘿，謝謝及川前輩。”
“”
“但是下次決不允許了，及川前輩要活的好好的。”
總感覺被這樣說的話，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樣，及川默沒好氣的說道。
“多關心你自己吧，姬宮學妹。”
“香奈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不能坐船還要逞強，現在遭罪的是誰？”說到這及川默就來氣。
“唔，謝謝及川前輩，這樣的及川前輩，香奈最喜歡了。”
“”
認錯很快，而且一直在重複表白，及川默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謝謝及川前輩。”
他不接話。
“謝謝及川前輩，謝謝及川前輩。”
及川默不耐煩的揮着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讓你留點力氣怎麼就聽不懂呢？”
“及川前輩，最喜歡了。”
“能不能聽話？”
“嗯嗯。”
姬宮香奈長出一口氣，她將頭枕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及川默。
她想起之前在東醫大做過的心理治療。
「提問：如果你的男友先離你而去，你在他死後仍還活着，那會怎麼樣？」
「香奈：唔，醫生，你這個問題好像沒對。」
姬宮香奈的胸腔燒的厲害，全身卻在發冷。
這裏的風太大了，一下下刮在臉龐上好疼的，及川前輩也會很冷吧。
香奈才不是幼稚的想法呢。
‘我只是不想讓及川前輩生病，畢竟生病是很討厭的事情嘛。’
“唔，及川前輩，香奈好睏。”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讓你不要一直說話你不聽，現在好了吧。”
“唔，及川前輩”
“嗯？”
及川默走到少女身旁，皺着眉看着略顯不對勁的姬宮香奈，他伸出手背貼在額頭上。
很燙。
“姬宮？”
沒有回應，閉着眼的少女好像已經昏睡過去。
“姬宮香奈？”
及川默扶住少女的肩膀輕微搖晃了一下，刺骨的冰涼傳遞過來，除了臉蛋以外的其他地方，溫度低的嚇人。
“唔，怎麼了及川前輩。”
“你發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喔，沒關係的，有點冷而已。”
姬宮香奈的聲音及其虛弱，眼神迷離且沒有焦距，這個狀態很不對勁。
“你等一下，先別睡。”
他雙手敞開抱着少女，被海水打濕的衣物緊緊貼在姬宮香奈的身上，她在輕微的顫抖。
“可是，香奈好睏”
“不準睡！姬宮香奈，你還欠着我很多。”
“香奈不睡，香奈很聽話的。”
姬宮香奈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及川前輩的擁抱誒。
她想要反手抱回去，抬起的手卻頹然落下，少女的臉色輕微變幻了一下，隨後立馬收斂，繼而用脆生生的嗓音說道。
“唔，及川前輩好暖，太舒服了。”
“”
這個傢伙，及川默現在特別想把姬宮香奈直接丟在這。
“你的手怎麼回事？”
姬宮香奈吐了吐舌頭，“沒有力氣，可能是抽筋了嘛。”
“嘖，自作自受。”
“嗯呢，及川前輩能不能再靠近一點，香奈好冷呀。”
“你想的倒是挺好。”
雖然這樣說，及川默還是稍微過去了一點。
“唔，好暖。”
及川默好笑的看着姬宮香奈，隨後目光瞥向遠處的海平面，一抹探照燈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