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過往
一切仿若凝結一般，一個個惶恐不安而驚詫不己的眸子死死盯着這突如其來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大殿之中唯有微弱的呼吸聲響着。
這時，一臉冷漠而又懶散的修微微張開了口，發出夾雜着不屑與鄙夷的聲音道：“汝曹螻蟻之輩耳，也妄忤逆吾乎？”說罷，他抬起手，用手枕着頭，一臉頗有興趣的看着卡列斯。
“陛下倒是抬舉了，在您面前，我們可是連螻蟻都不如。”卡列斯像是開玩笑似的安之若素的說道。
“有趣。”修詭異一笑，隨即又將目光轉向了裊夜，一臉傲氣的問道：“你呢？吾記得你好像是血浴城的城主。”
與修的眼睛對視着，裊夜卻絲毫不畏懼，向前一步，大聲叫道：“臭小子，你這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你究竟在裝什麼！”說著，裊夜瞪大雙目，向著修憤怒的大吼一聲。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修眉頭微微一皺，隨後卻不以為然的說道：“外公，你倒是一點也沒變啊！”
……
許久以前，血浴城，城主殿中。
裊夜穿着一身華貴的衣服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一頭碧藍的髮絲隨着身體而擺動，泛紅的蒼老的臉上笑容可掬，穿過長長的走廊，穿過一間間房間，向著大廳走去。
為什麼如此高興呢？
因為今天是他女兒出嫁給當今魔王的日子，他怎麼能不高興呢。
本來作為唯一一個擁有人族血脈的魔族城主的他，是不怎麼受人待見的，甚至受人鄙夷，但最近幾年來，裊夜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首先是自己這個城的一位強者力連竟然被破例世襲血浴大公，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這座城也因此改叫為血浴城，自己的地位也隨之直線上升，其次，自己的女兒竟被當今魔王坦圖看上了，再過一天自己就是皇親國戚了。
想着，裊夜便是一陣竊喜，因為心情舒暢，或迫不及待，他加快了速度，來到了精心裝扮的大廳里，衝著打扮的美麗動人的女兒就是一陣意味深長的話語。
“女兒啊，去了魔都之後一定要謹慎啊，雖然當今魔王坦圖溫和親人，但你要知道，王室中人不可信，他們都是一群爭權奪利的好手，還有，如果受欺負的話，就去找血浴大公力連，我已經給他說了，他會在魔都里幫助你的，還有……”
“是，是，是！”裊夜的女兒頗有一絲不耐煩的敷衍似的點了點頭，隨即直接轉過身去，向著他揮手道別道：“老爹，我先去了。”說罷，便穿過大門，坐上了停在外面豪華馬車，消失而去。
看着她消失而去，裊夜生氣的轉頭看向他的妻子。
“你看給她寵的！”裊夜責備一聲，嘴上嚷嚷道：“完全沒有一點大人樣，以後在魔都怎麼活下去啊！”
“哼！”他的妻子也絲毫不相讓，輕哼一聲，隨即怪模怪樣的一聲道：“你這個老傢伙倒是把魔都當成龍潭虎穴了。”
“豈有此理，你們這對娘們遲早有一天氣死我！”裊夜氣得吹鬍子瞪眼，原本的好心情都沒了，過了一會，他便生氣的沿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間內，慪氣了起來。
“真是個長不大的老頭。”他妻子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輕輕一笑，隨後又將目光看向大門口，一臉擔憂道：“這孩子太像你了，不知道這一去究竟是好是壞……”
……
璀璨奪目的星辰在蒼穹之上閃爍着，如同點綴在黑色之中的星羅棋佈的璀璨鑽石一般，一粒粒，在寥廓的夜空中。
而在這浩瀚星宇之下，一根粗糙乾癟的手指顫顫巍巍的伸出，指向滿布璀璨星子的星河。
接着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道：“修諾，你看呀，滿天的星星，你知道嗎？我們魔族有一個由古至今的傳統，那便是每當一位新魔王繼位時，便會選定一顆星星與新魔王同名，我們藉此來表示魔王的至高無上。”
“外公，那我父王的星星在哪？”一道稚嫩的聲音問道。
“它呀，在魔都的正上方，最為明亮的一顆！”
……
“唉，白雲蒼狗，物是人非啊！”裊夜對着鏡子長嘆一聲，蒼老的臉上滿是哀愁，十三年前，他的女兒難產不幸去世，只留下一個瘦弱的魔族三王子修諾，因坦圖魔王無暇照料一出生便喪母的修諾，便將他送到了他外公裊夜這裏。
裊夜強忍着喪女之痛，悉心照料着天生羸弱的修諾，直到今日。
坦圖魔王重病不起，大限將至，召集所有子嗣前往魔都，將選擇皇儲，所以修諾也必須離開血浴城，前往魔都。
看着鏡中蒼老而憔悴的自己，裊夜微微一愣，隨後緩慢的轉過身去，遲鈍的走出房間，一臉黯然神傷的哀聲嘆氣的走着，穿過長長的走廊，心中惆悵憂鬱。
十三年前，自己高高興興的送走了自己的女兒，十三年後，他將送走自己的外孫，而女兒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外孫此去也凶多吉少。
畢竟，歷代魔王王座的爭奪基本上都是踏着屍骸而坐上的，而自己的外孫，一生下來便失去了母親，而且還擁着魔族最大的芥蒂，那便是，人族血脈！
“可惡！”裊夜大罵一聲，滿是溝壑的臉緊繃了起來。
然而，這時，他已經來到了大廳里，妻子正抱着修諾說笑着。
裊夜輕輕咳嗽了一聲，收斂了自己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和藹，他眯着眼睛，笑着對着正哭泣着的修諾柔和的說道：“小傢伙，哭什麼呢？你可是去見你父親，你不是最喜歡他嗎？”
“可是……”修諾用着小手拭着淚水，停止了哭泣，紅脹的純色眼睛看着裊夜，哽咽着說道：“我……捨不得……這裏……”
“傻孩子，這破地方有什麼捨不得的，快去，別讓你父親派來接你的人等太久了。”裊夜依然是和藹可親的微笑着，但內心卻拗動了一下，令他恍惚了片刻，只感到一團愁緒在心中縱橫交錯。
“外公？”修諾眨了一下濕潤的眼睛，一臉疑惑的看着突然愣住的裊夜。
“哦……沒事。”裊夜從茫然之中回過神來，隨即和藹的笑再次出現在臉上，他伸出蒼老斑駁的手撫摸着修諾柔軟的髮絲，溫柔的說道：“修諾你要時刻記住，一顆強大的心，終會造就一個強大的人……”說到這，他黯然了下來，頓了頓，隨後微微仰起頭，語重心長的繼續道，
“你該去了，修諾，雖然我不希望你成為一位強大的人，但我希望你能擁有一顆強大不滅的心，魔族以不屈高傲而立，人以智慧靈動而存，望你繼承此二者。”說罷，一滴淚水從他滿是溝壑的臉頰劃下。
“是的！外公！”修諾一臉認真模樣的點了點頭，隨後一躍而下，跨過大門，消失而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裊夜忽然轉過頭，對着自己沉默的妻子問道：“力連答應我會幫助修諾登上魔王之位的，你說，我該信他嗎？”說著，他眼睛再次閃爍出波光來。
然而，不等妻子回答，裊夜突然發瘋似的大叫了起來，叫道：“這該死的！他說過會照顧好我的女兒的，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話，哈哈……我真是鬼迷心竅，我真是個老糊塗，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忘了……哈哈，我究竟算什麼東西！”
幾天後，坦圖魔王病逝，血浴大公協助坦圖魔王的弟弟提尼洛雷親王大肆屠戮王室，唯有大公主帶着三王子修諾逃掉。
而再過了幾天，提尼洛雷登基稱王，然而，一場大變故突如其來，三王子修諾如同神靈般從天降臨，一息殺掉了提尼洛雷，同時也順手拿走了十幾萬魔都魔族的生命，隨後自詡為魔神，從此，血之統治開始了……
當再一次前往帝都時，已經是十幾年後的事了，裊夜一臉憂鬱的倚靠在馬車上，不時顛簸搖晃着，但他凝重而鬱悶的表情卻從未換過，直到進入了新魔都之後，馬車停下，他才從獃滯中醒來。
“裊夜，歡迎與感謝你的前來。”突然，車簾被掀開，柔和的光輝照耀而入，而光輝之中，一位一身銀白色的老頭正保持着彷彿永恆的和藹微笑看着他。
“我才是，卡列斯城主，感謝您的邀請。”恍惚了一下的裊夜立即回謝道。
“那麼，請下車吧！”卡列斯笑着說道：“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在等您呢，等着您來領導我們反抗暴戾殺戮之神！”說到這，他像是開玩笑卻又一臉認真嚴肅的說道，
“沒您我們是真的不行。”
“您開玩笑……”裊夜受寵若驚龐，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臉和藹可親的卡列斯。
“真的，相信自己。”卡列斯一臉堅定的說完，便轉過身去，道：“該走了！”說罷，緩緩向前而去。
“我嗎？”裊夜頓了頓，隨後喃喃自語道：“我不過是來看看我的外孫罷了，看看他，還是曾經的修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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