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獵人與獵物
此時天色還沒有黑完，石頭不敢跟得太近，好在這裏地形複雜，沙丘凹凸不平，對方走得並不哭，他隔得遠遠的也沒有跟丟，而且，他以有心算無心，很好的藉助地勢隱藏了自己的行蹤，讓走走停停四處張望的前方兩人絲毫沒有察覺……這可以說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當日他還是個放羊娃子時，跟吐蕃游騎在戈壁灘上耗了兩百多里地，愣是讓對方沒有追上，足可見一般。
塞外的天黑得快且早，太陽才下山，用不了多久就是漫漫長夜，石頭為了不跟丟，大膽的縮短了雙方的距離，為了隱蔽，他不敢點火，完全憑藉著目力和地下的痕迹尋找對方的去向，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天黑以後，對方居然點起了火把趕路，頓時讓他省去了不少心思。
在黑色的夜幕中，兩隻火把無疑是指路的明燈，石頭不費吹灰之力就潛行到距離兩人一百米遠的地方，他是逆風而行，隱隱的都能聽到前方兩人的談話。
對方走走停停，又行了約莫七八里地突然停了下來，片刻功夫之後，又點起了篝火，似乎要休息一陣子，石頭思付一下，尋了個堅硬的岩石土塊，將小黃馬的韁繩栓在上面，自己則躡手躡腳的潛伏過去……他不想打草驚蛇，得先確認對方是不是歹人才做打算。
不遠處的火光噼啪作響，石頭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帶着蠟油這種好東西……要知道，在乾燥的沙漠上，很難找到乾枯的木柴用來生火，而蠟油則是上好的材料，燒得慢，而且便於攜帶，就是價格不菲，一般的商隊都不用這個。
他潛伏到十幾米遠的地方就趴着不動了，一絲不苟的觀察着前方的動靜……這已經是接近的極限距離，他可不認為對方的警惕性會有那麼差。
“老二，你說那小子溜到哪兒去了？出了城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大哥，要不是咱們為了保險起見，讓他出了城再去追，那小子哪裏跑得脫咱們的追蹤。你知道，這片荒漠很大，他要是刻意躲起來，還真難找。”
“這到也是，守在城門口的刀客們雖然是飯桶，但咱們也不好明目張胆的出城，特地等換防的時候再溜出來，否則那小子前腳出門，我們後腳就跟上，根本不用在這裏吃沙子，直接跟他拿下審問就是。”
“大哥你不用擔心，據城門口的暗哨說，那小子輕騎出城，沒有帶多少給養，我估計，他的行程不超過一天，咱們就多跑一些路，將方圓三十里的地方都看過了，准能找到那隻商隊的具體位置。”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篝火旁邊交談着，石頭聽得雙眉大皺，話說，對方口中的小子，不就是自己么？這兩人跟着自己幹什麼，難道他們是馬賊？
察覺到眼前那兩人絕非善類，石頭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彎刀，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將長弓帶上，否則此處暗中偷襲，勝算要大得多。
藉著篝火的光，石頭細心的觀察着，評估兩人的實力如何，一陣思量后，覺得這二人也是好手……對方將四匹馬橫在外圍作為屏障，說話吃食的時候刀不離身，而且是背靠背坐着，從這些細節上看，這兩人的警覺性無疑不錯，而且配合得也相當默契，石頭還注意到，他們用小刀切割熟肉在篝火上烤的動作乾淨利落，每塊肉切得大小均勻，力道正好。
他們烤熟一塊肉吃一塊，就着一口酒，這種吃肉的方法，是塞外跑江湖的漢子最喜歡的，因為吃得慢，容易打發時間，還不容易脹氣和醉酒。孫猴子等刀客弟兄們大多樂衷於此道。
無論從哪方面看，這兩人都不是才出道的菜鳥……石頭咽了一口吐沫，有些進退維谷的感覺。
他當然不會在這裏傻傻的乾等着，事實上，烤肉的香味讓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肚子開始不爭氣的咕咕作響，他有心想爬回去取了長弓來，只是匍匐了半天，身子有些發麻，手腳不是很利索，他害怕被對方聽見了響動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石頭極為有耐心，他調勻整了呼吸，暗自活動關節，在等着一個出手的機會……就像是雌伏的獵豹一樣，積蓄力量，一擊必殺。
他並沒有等多久，事實上，這也在他預料之中……那兩人吃喝了這麼大一陣，要是還不去出恭，那簡直不科學。
其中一人顯然已經吃的有幾分酒意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衝著另一人打了個招呼，向著篝火那邊的陰暗處走去，石頭等他身形完全淹沒在夜色中，猛的深吸一口氣，乍然爬了起來，疾奔數步，朝着還坐在篝火堆旁的那個漢子襲擊了過去。
十幾米的距離一晃而過，眼看着對方離自己不過兩米之遠，石頭手中的彎刀已經出鞘，氣勢如虹的朝着對方的頭部砍去，突然間，他只感覺到腳下一麻，一股劇痛從腳底板傳來，頓時身形打了個咧缺。
而背對着自己的那人同時也動了，他豁然起身，順手拔出刀來，正好迎向突襲而來的石頭。
“好小子，你終於肯現身了！”。這人大喝一聲，當頭就是一刀，照着石頭的肩膀砍下，似乎要把他劈成兩半。
石頭驚而不亂，忍着腳下劇痛，順勢往前一倒，同時反手揚刀，架住對方的致命一擊，一頭撞了過去。
這正是他自創的三招之一，等於完全將後背暴露給對方，此時毫無疑問是該拚命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直接使了出來。
這漢子眼見他不進反退，身形頓時一滯，他可不想跟石頭以傷換傷，自己這邊還有一個幫手，合兩人之力，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石頭，沒必要搞得那麼狼狽。
所以他在電光火石間選擇了後退一步，避其鋒芒……正是這個舉動，讓他付出了血的代價。
石頭根本就沒想撞中他，事實上，他的殺招在另外一隻手……像是變戲法似的，他的左手憑空出現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捅進了對方的胸膛。
“不！”，正趕來增援的另一個人恰好看見了這一步，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聲從他喉嚨里發出來，反而是被捅的這個人悶哼了半聲就沒了動靜……暗紅色的血從嘴裏湧出來，堵住了他的聲音。
石頭冷漠的站直了身子，猛的將匕首抽出來，頓時一股鮮血彪在了他的臉上，順着額角滴滴下落，石頭沒有去擦拭一下，他的雙眼死死的盯着不遠處的那個人。
他的右腳腳底板被刺穿了一個洞，血流如注……以石頭此時的視角，不難看到，身邊的沙地上，稀稀落落的佈置着一些竹釘子，圍着篝火佈置成一圈，無論他從哪個方向來，都會中招。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眼前這兩人……就像眼前這兩人低估了他一樣。
幸運的是，他不過是傷了一隻腳，而對方卻付出了生命，這買賣，他還是賺了。
“你個小混蛋，我要扒了你的皮！”，不遠處那個矮壯漢子眼睛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惡狠狠的詛咒道，一步一個腳印的跨過來。
石頭冷靜的盯着他的動作，盡量調勻准呼吸，他不怕威脅，事實上，只有心中沒底的人才會用言語威脅別人，要是這矮壯漢子當真有十足的把握拿下自己，他哪會這麼多廢話，直接了當的動手不是更好？
正如石頭所想的那樣，這矮壯漢子走到離他兩三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對方的眼角瞄到倒在地上，還在抽搐的屍體時，眼角處閃過的那一絲恐懼沒有逃過石頭的眼睛。
石頭沒有猶豫，搶先動了手……他腳底在不斷的流血，一直耗下去對他很不利，他得趁着還有力氣拼殺時，一口氣幹掉眼前的對手，否則隨着腳上情況的惡化，他的行動力一旦打了折扣，對方完全可以游鬥着殺了自己。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不能留有餘地……這是刀客們平日裏教給石頭的訣竅，也是他幾次生死惡鬥得到的寶貴經驗。
矮壯漢子顯然沒料到石頭受傷之後依然敢悍然出手，神情一怔，往後急退一大步，石頭一擊落空，暗叫一聲可惜，趁機站穩步子，不再冒險突進，右腳落地的一剎那碰到傷口處，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眼皮不自覺的跳了一下。
石頭擺開架勢，右手持着彎刀，左手握着匕首，冷冰冰的望着對方，像是伺機而動的獵人……只可惜，他的對手並不是獵物。
經過短暫的接觸，矮壯漢子已經從吃驚中回過神來，神色戒備的將刀橫在胸前，兩腿微微屈着。石頭一看這動作，心地頓時涼了一截……這招起手式叫“橫鎖”，攻守兼備，看來想再偷冷子解決這人是沒有希望了。
石頭彎身將匕首插入綁腿，兩手握刀，開始有節奏的調勻整呼吸，神智頓時清明起來……與人生死相搏，任何一絲雜念都可能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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