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獵物與獵手
“大人，要戰還是要走？”，那穿着羊皮襖子的護衛又急聲問道，眼中帶着一絲失望與鄙視。
掛着偉大的阿史那家族的名頭，卻從來沒有經歷過戰陣，讓這種貴族弟子來完成如此絕密而龐大的計劃，突厥王庭那邊到底在想什麼。
馬蹄聲再次拉近了距離，變得越來越劇烈，甚至不用感覺，僅僅回頭一望，都能看見不遠處那黑幕中傳來的涌動感。
到了此時，無論是誰都敢板上釘釘……確實有一隻大部隊正在靠近這裏。
絕對不會是自己人！
阿史那耶薩終於有了動作，他艱難的揮着手，示意核心部下撤退……連火把都不燃起，行動又如此迅速，哪怕是突厥王騎，他印象中只有突厥王騎有如此能耐。
但他也知道，王庭那邊實行獵殺大唐商隊的計劃，已經冒了十足十的風險，絕對不會再投入任何兵力落下口實。
所以這些騎兵……只能是與突厥王騎齊名的大唐鐵騎！
他才不想以手頭這點兵力挑戰大唐鐵騎的鋒芒，幾十年前，他的先祖已經用血肉和腦袋證明了對方的威名。
“退，趕緊退！”
他慌不擇路的勒馬轉身，根本不管還在進攻集鎮的馬賊，帶着部下悄悄離開。
然而他懂得趨吉避凶，馬賊又不笨……論起逃跑，這些來去如風的賊才是祖宗行家。
本來雙方就是因為利益關係扭在一起，甚至九成九以上的馬賊連這些充當指揮官的突厥人真實身份都不知道，僅僅認為是同行而已……
所以，連頭兒都走了，他們這些馬前卒憑什麼留下來拼死拼活？
士氣的潰退如同決堤，只要一點點口子就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若留給阿史那耶薩思考的時間充足一點的話，他肯定會選擇繼續進攻，在對方的增援力量到來之前，將集鎮攻下，用俘虜作為護身符談條件。
可惜，這紈絝子弟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了。
不遠處，火把終於亮了起來。
阿史那耶薩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儘管他已經無數次祈求來的人別是大隊騎兵，但墨菲定律時刻生效着。
從火把的數量來看……足足一千人！
“是大唐的官軍！”
他發出了絕望的呼喊，將馬鞭狠狠抽在坐騎上，以恨不得將馬鞭抽斷的力量逃命。
將乃軍之膽，主帥都放棄了，整個馬賊本陣，崩潰的速度比想像中還要快了一倍。
浴血奮戰的刀客們紛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忍不住齊聲歡呼着，為了活下來，也為了勝利。
“你家首領真是神人……他居然真的搬來了救兵，還是這麼多的大唐鐵騎！”
蒙傲走到石頭身邊，他渾身上下是血，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或許，今晚過後，他會主動加入到張力的隊伍中也說不定……估計很多刀客都會生出同樣的念頭。
這種算計，這種人脈，跟着這種老大混，何愁混不出個名堂。
石頭默然，僅僅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異常複雜……與蒙傲等人不一樣，他更了解張力。
若自家首領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請來援軍，當初就不會慎之又慎的做出那麼多謀划。
以力破巧，何必浪費時間！
“我們也追殺過去！”，但他很快有了決斷，明智的將所有疑問壓在心頭，和身邊的孫猴子一樣，再次揮舞着手中的彎刀。
這場夜晚，註定充滿了殺戮。
只是殺與被殺的對象換了個方向……當阿史那耶薩覺得自己將像是碾壓臭蟲一樣將刀客隊伍們踩成碎片時，決計沒有想到，自己也有被追的猶如喪家之犬的那一刻。
命運，有時就是這麼讓人難以捉摸。
“大人，我覺得有古怪！”
他的護衛，那個穿着羊皮襖子的男人雖然也在逃跑，但時不時的望向了身後。
“古怪個屁！”，阿史那耶薩早就被身後傳來的喊殺聲嚇得肝膽俱裂，他瞪了身邊這位多話的隨從一眼，口氣異常不善。
“……是，大人。”
這穿羊皮襖子的男人眼中露出了一絲兇悍，隨即掩飾得極好，繼續創作一幅唯唯諾諾的樣子。
“……看來，少主無憂了，這愚蠢的傢伙，根本不配做少主的對手。”
他嘴角叨念着什麼，可惜阿史那耶薩根本沒有聽見的機會了。
戰鬥還在繼續，或者說，單方面的屠殺……當馬賊們決定逃跑並將後背交給對手時，他們註定要為這個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慘叫聲連連響起，一個接一個強盜倒在血泊中。
他們被同伴的慘死嚇得肝膽俱裂，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逃命。
當然，也沒有人敢回頭看一看交戰場面……那樣肯定會令人大跌眼鏡。
刀客們一片愕然。
他們衝到馬賊本陣后才發現，所謂的援兵……其實都是自己人。
北庭城中的商隊護衛！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人數不過區區百人！
一連串的疑問讓人發懵，刀客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趕緊追殺馬賊的大部隊，免得給對方喘息的機會發現己方的破綻。
就算再加上這些援軍，人數上依舊差了對方一大截！
石頭混在人群中，時不時將落單的馬賊一個個砍到在地上。
他眼中難免露出了一絲僥倖的神色。
至此，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張力的策略。
虛張聲勢！
從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援兵，自家首領只不過最大化利用了各個商隊護衛的有生力量。
他先讓探哨小隊找到馬賊的駐地，將對方引誘到一起，經過一兩天的追擊，這些以逸待勞的馬賊被卸掉了銳氣，馬力也沒有恢復，正兒八經的追擊戰鐵定要吃虧。
同時，還有天時和地利！
雙刀集居高臨下的地形註定讓馬賊進攻力大打折扣，憑藉刀客們的彪悍，守個一時半會兒絲毫不成問題。
然後，決戰的時間選在了傍晚！
張力無疑是猜心的高手……他讓孫猴子放起了狼煙，擺明了告訴對方，我求援了，你要是不趕緊，反殺的時間，分分鐘就到。
同時，也無限鼓舞了刀客們的士氣。
但真實的情況是，援軍是有的，但絕對不是眾人想像中那股一錘定音的力量，事實上，更多的是摧毀敵人的心理。
夜幕中，這些原本匆匆凝聚在一起的馬賊們根本無從分辨援軍有多少數量……為了加大威壓力度，每一匹馬上都放置了三四根火把。
並且，還是一人雙騎！
所以原本區區百人的隊伍，看上去就像是千人騎兵大隊一樣！
這場戰鬥，張力是無可爭議的佼佼者，他算無遺策的將對方一步步帶入到陷阱中。
而石頭等人要做的，便是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趁着馬賊恐慌，最大化幹掉越多的人。
刀客們猶如旋風般沖入到馬賊陣營中，毫不客氣的收割着對方的生命。
北庭城的鬱悶和恥辱在此時揮灑一空，他們越來越痛快，渾然不懼被對方發現的風險。
橫掃千軍如卷席！
一時間，石頭腦海里只留下了張力寫在孫子兵法上的這句話。
追逐戰持續了整個夜晚。
刀客們已經記不得幹掉了多少馬賊，他們早已疲憊不堪，僅僅靠着一口氣吊著才沒有累暈過去。
大約二十里地。
石頭卻知道並且默默計數……一晚上，刀客們足足追擊了馬賊二十里地，直到坐騎跑得脫力了才不得不停下。
他們殺散了大概七八百人，換做其他馬賊隊伍，早就崩潰掉。
然而不知為何，前方那小股馬賊，人數約莫五十左右，卻始終保持一個相對整齊的陣型在移動着。
他們甩不掉刀客，刀客們也追不上他們。
孫猴子一直帶隊死死咬住這隻小部隊，用他的話說，叫做大魚。
天色蒙蒙亮，對方終於停了下來。
馬力已經到極限，並且正前方是綿延數里寬的一條大上坡，說什麼也走不動了。
此地，就是決戰的最終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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