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雹直下
那是人類無法抵禦的力量，狂烈的風將村子裏家家戶戶的屋頂都掀開，緊接着，雨水傾盆而下，根本就不能稱為雨滴，入眼的，全是一道道細細的白龍從天而降，這還不算完，更可怕的是，鵝卵石子般大小的冰雹噠噠噠的落下來，砸得土牆噗噗做響，偶爾有衝出照顧家畜的村民，才沒走幾步，就帶着滿頭大包狼狽的奔了回來。
李石頭還記得，那一次，村裡人的家畜幾乎死了一半……
身子一抖，他打了個寒顫，神思又回到了現實中，啊的叫了一聲，顧不上自己身子又麻又冷，頂着越來越急的烈風，向圈舍的牆角跑去。
昨晚洗馬糞的時候，他把油布堆在了那裏……圈舍里養着自家刀客隊伍里全部的馬匹和駱駝，一定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他三步並作兩步，舉起一疊子油布抗在肩膀上，身形晃了一下，腿腳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他不是鐵打的，凍了大半晚上，又沒吃東西，哪裏還有力氣。
深吸幾口氣，猛地憋住呼吸……他在壓榨出身上最後一點力量，疾奔了幾步，又沖回馬棚里。
將油布扔在乾草堆上，他活動了一下幾乎脫了力的肩膀，齜牙咧嘴的穩了片刻，便將馬棚的柵欄全部鎖死。
他不擔心這裏的幾匹駱駝會有事……上次村子裏遭難，活下來的牲畜中幾乎都是駱駝，這動物聰明，遇到危險時懂得抱團，成年駱駝在外圍，將小駱駝圍在中央，齊齊的跪下蜷縮着，一般的風雪奈何不了它們。
倒是那一排子的馬有些麻煩……他照顧這些坐騎有將近個把月了，知道這些馬兒受不得驚嚇，平日裏還好說，有韁繩拉着，不會亂跑，不過，要是碰到這種惡劣天氣，又是打雷又是冰雹的，難免會出漏子。
不行，得把頂棚都蓋着！
他一邊休息，一邊打量着馬群的情況，剛剛的悶雷聲已經讓馬緊張起來，原來一直在食槽里吃食的都停了下來，每匹馬都豎起了耳朵，蹄子在地上刨來刨去，還低聲的嘶叫着。
糟了，得搞快一些，不能讓它們再受驚！
石頭察覺到情況不對，也顧不上喘息了，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將油布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穩穩身形，尋到一處矮小的地方，開始往馬棚頂上爬。
得趕在暴風雨到來前將油布蓋在棚子上，否則，就憑頂棚那薄薄一層樹枝撐着的乾草，根本擋不住。
此時天色越見發黑，悶雷一個接着一個，空氣變得又冷又潮濕，風颳得甚急，把地上的碎沙子卷得到處都是。
石頭帶的破布帽被刮飛了，頭髮被烈風吹得散亂開來，發梢黏在額角上，刺激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好不容易拼着一股氣爬上了屋頂，他匍匐着向前挪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頂棚壓得塌下。
他正要爬到馬棚中心，才想着趕緊把油布鋪開，卻突然感到臉上一涼，下意識的一模，卻是一片濕潤。
完了，下雨了！
猛然意識到情況不妙，根本由不得他遲疑，一把扯開油布，捻起兩隻角邊就往外甩開。
他驟然加快了手腳，再也顧不上頂棚是否能承受得住亂動的壓力。
只是，他快，雨來得更快。
不過短短十幾秒鐘的功夫，細細的雨點已經變得又急又大，嘩啦啦的傾盆而下。
眼看着乾草就要被打濕，石頭的心中更是緊張到極點……本來自己在上面動就已經夠懸了，要是再加上雨水的重量！？
來不及細想，石頭猛的縮回身子，順着原路倒退到草棚邊上，急中生智，順手從底下的橫樑上抄起一根掛着的馬鞭，將油布戳了一個洞，把馬鞭穿進去，再死死的綁在立柱的一角。
這樣夠結實了么？
做完了這一切，石頭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浸透，頭髮全部都貼在臉上，他用力抹了抹額角，略微猶豫的看了看已經釘死的一角，又扭過身子，向著另外最近的一個角撲去。
雨水來的比他想像中的更急，大雨磅礴之下，他根本睜不開眼睛，只能憑藉著感覺，故伎重演，摸索着將另外一角也固定好。
只是，這一來，時間耽擱得更多了。
順着立柱滑下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兩條腿肚子直打顫顫，胳膊也抬不起來，顯然已經是脫了力。
他疲憊的抬起眼睛，向著馬棚的另外一邊看了看，欣慰的發現，剛剛鋪開油布果然是正確的，此時大部分的棚子已經被遮住了，只要自己稍微緩過一點勁，過去把另外兩隻角再釘上就好。
他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想要趕緊站起來，可是心裏越急，身上就越沒有力氣。
偏偏老天爺再也沒有給他時間……
突然，他耳邊傳來了噗噗的響聲，他身子頓時一怔……完了，最恐怖的東西終於來了！
下意識的仰天一望，只見顆粒狀的冰雹開始稀稀落落的往下掉，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一定要把油布鋪上！要不棚子馬上就會塌！
一剎那間，他根本來不及想更多，腦袋裏只剩下這個想法。
扶着圍欄哆嗦着站起來，他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往着另外一邊挪去，冰雹砸下來，有不少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一陣肉痛。
沒有力氣遮擋，石頭只能卯足最後的力氣往前沖，根本顧不上頭上，臉上，身子上那一陣陣的刺痛。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卻像是永遠走不完似的，石頭差點就要倒下，站也站不起來。
還剩十步，九步，八步……一步。
他幾乎是一步一步數着移動過來，終於一把抱住另一邊的立柱，再也沒法動彈。
還有一點就完成了？！
石頭只感到神智開始模糊，他眼前一陣陣的暈眩，兩隻手死命的抓住立柱不放，指甲深深的插進木頭裏。
不行，不能暈……努力在克服天旋地轉的感覺，他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
“啊~~~~！啊~~~~！”
熱氣從嗓子裏冒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冒出一道白線，隨即被烈風吹得無影無蹤，雨水聲，冰雹聲，還有陣陣的悶雷聲，七股八雜的聲音將他的叫喊聲壓得死死的，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欣喜的是，他叫喊了一嗓子，神智又清醒了不少，顫顫巍巍的順着立柱向上爬，只是，他現在渾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哪裏還爬得上去？
石頭急得兩眼都充血了，他頓了一下，冒險衝出馬棚外，想從圈舍牆角堆着的乾柴火墊腳，再往上爬。
才走出幾步路，他就差點被冰雹打趴下……一粒像碎石頭大小的冰雹砸在人身上，就像是被人用彈繃子重重打了一下，何況如此多的數量？
石頭試着往前動了幾步，突然，一粒特大的冰雹正好砸下來，不偏不倚的剛好打在他的額頭上。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臉上傳來，伸手捂住臉，到了下去……這次，他是真的堅持不住了。
要被砸死了么？……石頭只覺得意識在漸漸模糊，他嘴唇輕輕的動着，想要說些話，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很短的十幾秒鐘……突然間，石頭只覺得身體一輕，然後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抬起來了一樣，騰雲駕霧一般，再定眼瞧時，卻已經回到了馬棚里。
還沒來得及細看，石頭只感覺到自己的嘴被人撬開，隨即，一股熱辣的液體流進嘴裏，順着喉嚨往下灌，像是火燒火燎一樣。
“咳咳咳！”
石頭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按住喉嚨，想要吐出來……這簡直辣得他要暈過去。
“別動！喝了酒暖和一下！”
一隻有力的大手將石頭的胳膊架住，再滑開，不准他吐。
石頭暈乎乎的抬起頭來，只看到一個人帶着竹斗笠，穿着蓑衣，手裏還拿着一壺酒。
再仔細一看，居然是孫猴子……
只是，現在孫猴子的臉色可不太好……他狠狠的瞪了石頭一眼，二話不說，接着把酒往他嘴裏灌。
“咳咳咳……”
毫無疑問，石頭又嗆了起來，本來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臉上居然泛出片片潮紅，兩行溫熱的眼淚順着臉頰而下。
這是，這酒一灌下去，雖說滋味不太好受，但是，石頭奇迹的發現，自己的身子骨漸漸有了熱氣。
“你這臭小子，想死的話就滾出去死，別他媽死在這兒，老子還得給你收屍！”
孫猴子臉色依舊臭得要命，手上的動作更是不慢，三下五除二，將乾草堆掏出一個坑，不由分說的就將石頭按了進去。
“好好給老子躺着！”
石頭掙脫了一下，可是哪裏敵得過孫猴子的力氣，立馬被推到草堆里。
“上面，上面！”
石頭急了，他只能抄起嘶啞的嗓子焦急的喊，目光直指棚頂。
孫猴子見他急成這樣，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棚頂確實有些蹊蹺……這麼大的雨，居然沒有漏水？！
猛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頓了一下，護住腦袋，躥到外邊去，抬頭向棚頂上看了一眼，這下子，全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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