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魂金香

?夜光如水，夜風如冰。

基地在夜‘色’中矗立着，猶如一個孤獨的老人，風沙無情的打磨着老人早已腐朽的身軀，沒有一絲停歇。

遠遠看出，基地是一座獨特建築，形如一艘廢棄的古代飛船，船頭向東，斜刺入空中，船尾則深陷地下，船體上斑駁的痕迹，上面‘露’出一排排黑黝黝的‘洞’口，那是炮台區。

歲月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刻痕，基地的外牆上，早已斷瓦殘垣，但依然隱隱可見“月島”二字。

月島基地村，正是由於月島基地的存在而產生。這個基地不知到什麼時候修建，也不知它為什麼要在這裏修建。但是從留存下來的結構佈局，可以確定，這是一個軍事基地。

傳聞曾經一隊流‘浪’者，向月球基地前進，在路上穿過沙漠后，偶然發現這處廢棄的基地，裏面竟然還有少數居民。流‘浪’者小隊決定加入這裏，並以此為家，後來偶爾也有新的流‘浪’者加入，漸漸的發展成為如今的月島村。這是月球上十幾個依然有人的聚居點之一，周圍的空地，被整理成一座廣場，取名月島廣場。

夜‘色’中，一道人影出現在廣場的西北角，他斜跨背包，動作靈敏超過野貓，落地無聲。

月球上，晝夜溫差極大，雖然人工大氣把數百度的溫差，有效的縮短到幾十度，但依然不是一般人類所能承受。

而在更遠處的大沙漠上，不管日間有多麼酷熱，夜晚尤其寒冷，到了夜晚，絕對沒人願意出來。

西倫?維斯拒絕了京彪的邀請，沒有進入月島基地，而是選擇住在自己的探險帳篷之中，在他看來，帳篷的空間雖然狹小些，卻比基地裏面更舒適。基地里的房子，能量照明設備早就廢棄了，大都多‘露’出昏暗的燈光，這裏太缺乏能源了，即便是難得一見的尊貴客人，也不可能享受充足的燈光。尤其是，西倫?維斯受不了空氣中那股深入到骨髓的腐朽氣息，彷彿只要吸一口氣，他整個人也變得腐朽了。所以，他寧願在簡陋的帳篷中熬過這個夜晚。

作為商隊經理，西倫?維斯去過很多地方，二十多年的宇宙航行，使他習慣於在夜深人靜的晚上考慮問題，睡得很晚，起得很晚。實際上，每一個星球上，晝夜長短各不相同，按照聯邦標準小時計算，月球的一天，實際上只有七個小時，而有的星球，如白淵星，則長達十六個小時。

西倫?維斯放下手中資料，眉頭微皺，他的手指輕輕按住左右太陽‘穴’，分別以順時針和逆時針‘揉’/轉。幾個小時過去了，京彪那裏還沒有傳來消息。與基地其它人的‘交’易，短暫而迅速，若不是為了等待京彪口中的月魂晶和特級金香葉，商隊已經走在返回月球基地的路上。

黑夜行走，對他們來說，與白天差別不大。星空中，本就沒有黑夜和白天之分，只是具體的星球上，才有晝夜之別。

西倫?維斯知道，基地委員會有規定，並經基地所有居民代表大會通過，形成了一條決議。那就是基地里所有獸‘肉’、煙絲等土特產品，必須上‘交’，由基地委員長，也就是京彪代表全體居民，統一與商人談判進行。但現在出現意外，他在考慮，自己應該在這裏‘花’上多少時間。

實際上，月島基地在大沙漠中採集月魂晶和金香葉，在基地里豢養一些家禽家畜，在基地下面的地‘穴’中，偶爾獵獲一些野味，採摘可食用的菌類。但是能夠拿出來‘交’易的，也就是月魂晶和金香葉兩種，其它能夠自己食用的東西，早就在平常的生活中消耗掉了。

對於宇宙行商來說，特產和時間，是最珍貴的兩樣東西，他必須懂得取捨和權衡。

在廣場上，與京彪‘交’談時，西倫?維斯已經恰到好處的透‘露’過收購價格，一般金香葉和月魂晶，與往年的價格不變；但是特級金香葉，彩‘色’月魂晶，價格翻一翻，而且數量越多，新的價格還可以上浮。

帳篷中，昏黃的燈光照着一張稜角分明的俊臉，西倫?維斯心裏暗罵一聲，這該死的師朗，該死的京彪，該死的特級金香葉和彩‘色’月魂晶。拖住了自己的腳步，不得不留在這冰涼的鐵疙瘩里，沒有歌聲，沒有美‘女’，在冰涼的沙漠上，狹小‘陰’暗的空間裏，‘浪’費寶貴的生命。

外面，寒風在呼號，但是帳篷是隔音的，西倫?維斯絲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忽然間，他心裏一跳，右手閃電般握住了腰間的手槍，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誰？什麼事？”西倫?維斯猛地拔出手槍，厲聲喝問道，他喜歡星際冒險，但不喜歡安靜的時候被打擾。

“在下師朗，想和老大做一筆生意。”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了進來，聽起來有些沉悶。

西倫?維斯維斯可以確定，對方是貼着帳篷的‘門’縫說話的，否則，聲音根本不可能傳進來。但是，他的聲音，卻可以很好的傳出去。這是科技帳篷最基本的功能之一，帳篷的主人可以自由選擇的各種模式。

“笨蛋，這裏能有什麼大生意，即使有大生意，也早就做完了，滾吧，否則，我保證一槍崩了你的頭。”西倫?維斯吼道，心情很是不爽，暗暗鄙視蠻荒星球的人，就是不懂禮貌。

“哦...這...”對方哦了一聲，便沒有了聲音，顯然是離開了。

“師朗？”就在這時，西倫?維斯心念一動，忽然覺得這兩個字有點熟悉，下一刻，他陡然拉開大‘門’，一股寒風猛地颳了進來，饒是他修為高超，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西倫?維斯眼睛半眯着，只見‘門’口站着一個陌生的少年，瘦削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的臉‘色’有些難看，魚尾紋過早的爬上他依然青澀的面孔，淡黃‘色’的短髮，有些蜷曲，黑‘色’的眼睛銳利無比，猶如黑夜中的貓眼，掩飾不住的透着一絲憂慮。

不知怎麼，西倫?維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子。

等師朗進了帳篷，西倫?維斯砰的一聲關上鐵‘門’。

師朗正要微笑表示感謝，一隻黑‘洞’‘洞’的槍口，點在他的的額頭，傳來一股兵器特有的冰涼，帶着殺氣的冰涼之意。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西倫?維斯冷冷的道。他不會因為個人的好惡，而忘記行走星際的規矩。

師朗臉上沒有絲毫驚訝之情，似乎這一切早就在它的預料之中。目光一閃，手中忽然出現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西倫?維斯微微一愣，正要開槍，只見刀光一閃，師朗腰間掛着的一個小口袋，嘩啦一聲，‘露’出一個尺許長口子，登時，一股特級金香葉特有的香味，在帳篷中瀰漫。

帳篷狹小而密閉的空間，更是令那份香味，憑空濃郁了幾分。

師朗扔掉匕首，從袋子裏拿着一株金黃‘色’的植物。他看了一眼西倫?維斯，然後把煙葉湊近鼻子，極其誇張的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呼出，‘露’出無比滿足的神‘色’。而空氣中，不知何時，淡淡香味夾雜了一絲金香葉特有的煙熏氣。

西倫?維斯瀟洒的收起手槍，眼裏滿是笑意，目光從師朗手上的金黃‘色’植物離開，這才注意到他背上還有一個鼓鼓的帆布包，

“特級金香葉！”西倫?維瞳孔一縮，咧嘴一笑，“好，師朗是吧？小兄弟果非常人，藝高膽大，快進來坐下，嘿嘿，長夜漫漫，我正愁如何打發呢。”

西倫?維斯說完，又對着一個話筒吩咐，“圖輪，拿幾個水果過來，有貴客上‘門’，另外秘密通知夥計們，明早準備啟程。”

“是，屬下明白。”話筒里傳來低沉的聲音。

這下子，輪到師朗發愣了，他想到了西倫?維斯會用槍指着他這個不速之客，想到了對方看到特級金香葉時的表情，但是沒想到對方讓自己進帳篷后，不是商談如何‘交’易，而是像見到了老朋友，拉起了家常的態度。

“難道，行走星際的人，都是這樣子愛‘交’朋友嗎？”師朗心想，不過他沒有冒失的發文，多年的苦難生活讓他懂得，沉默在大多數時候，是金子。

不久，帳篷‘門’自動打開，進來以為魁梧的大漢，手裏端着一個果盤，上面擺着‘誘’人的水果。

水果，在月島基地，絕對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西倫?維斯笑呵呵的拿起一枚水果，丟給師朗，自己拿起另一個，咬了一口皺皺眉頭，微笑介紹道，“水果快壞掉了，唉，別介意，小兄弟，湊合著吃。這位是圖輪，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兄弟。這位師朗，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哦。”

師朗寶貝似的雙手捧住水果，眼中‘露’出一絲複雜。水果在基地里如此的珍貴，西倫?維斯卻如此隨意的丟給他一個，令他的好感急劇上升。

師朗把大背包放在桌子上，又從腰間取下小包，他把水果小心的收入懷裏，開‘門’見山道：“多謝老闆，呃，背包里全是特級金香葉，小包中是紅‘色’月魂晶，都是我拼着生命危險，在沙暴肆掠的時候，進入沙漠海中淘回來的。希望老闆不要欺負我年幼無知，能給一個公道價。”

“都是特級金香葉和紅‘色’月魂晶嗎？那太好了，絕對能給你一個滿意的價格。”饒是世故的西倫?維斯，也禁不住心神一‘盪’。不說紅‘色’的月魂晶，單單特級金香葉，只有他知道，在白淵星絕對能賣一個天價，這麼大一包，足以引發一件慘案了，在更發達的星球上，價格更高，畢竟，越是邊緣星球出產的土貨，在越發達的星球上價格也越高。但是面上，他說話不疾不徐，談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麼做到的。做到了大人們都做不到的事情。”

師朗想了想，坦率的說，“我有一個秘密，發現了一條通道，從基地最底層通向沙漠海的通道。而且，找到了一個規律。”

“哦，什麼規律？”西倫?維斯笑眯眯的看着黃髮少年，有些讚賞，又有些不屑。

師朗‘挺’直身體，‘露’出遠超年齡的成熟，他想到京月柔已死，自己背上了這條說不清道不明的命案，註定要離開了，思索道，“沙漠海的沙層，並不是很深，在沙層和岩石層之間，活躍着無數的沙蟲，如果我沒有猜錯，月魂晶和沙蟲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金香葉也是。而那個密道的盡頭，就是一個沙蟲的巢‘穴’，這麼說吧，我的特級月魂晶和金香葉，不是在沙漠中找的，而是在沙蟲的巢‘穴’中偷來的。”

“哦！”西倫?維斯這下可真是吃驚了，他絕對沒想到，月魂晶和金香葉竟然和沙蟲有關，商會曾經組織專家研究過月魂晶和金香葉的成分，試圖人工合成，他們成功了，但是與原汁原味的月魂晶和金香葉相比，總是少了一絲說不清楚的韻味。如果是從沒接觸過月魂晶和金香葉的人，沒什麼影響，但是對於有經驗的顧客，則只要用鼻子一聞就能夠放分別出來。

西倫?維斯看到了這條信息中蘊含的巨大利潤，他忍住心中的狂喜，面不改‘色’的道，“這麼說來，你在沙漠風暴來臨時離開基地，只是一個i額幌子，實際上，你只是通過這種方式，讓你身上出現特級月魂晶和金香葉變得合理，對吧？只是這麼重大的秘密，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師朗艱難的點點頭，“我把它告訴你了，信不信有你。不過，我想是不是快點開始‘交’易，我急着離開這裏。”

西倫?維斯笑着點頭，每個人都i有自己的秘密，他決定給師朗一個超高的價格。星際‘交’易中，便是正常的買賣，這種土特產品的利潤也高的驚人。付出的收購價再高，也抵不上售出價的一個零頭。何況，對方附送了一個這麼大的好消息。

背包有些破舊，但是依然結實，目光掃過帆布背包，落在眼前的黃髮少年上，西倫?維斯說道，“看來除了勇氣，頭腦也不簡單。如果我沒猜錯，包里只是樣品吧？貨在你的夥伴手裏？”

師朗搖頭道，“不只是樣品，我也沒有夥伴。這是一部分貨，剩下的貨大部分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冒着風險，可不敢只告訴一個簡單的信息。那是用我的生命為代價，來耽誤您的時間。”

西倫?維斯點頭讚許道：“好吧，我們可以進行‘交’易，你總共有多少貨，打算怎麼‘交’易？”

師朗思索一會，說道，“你先說說價格，我再計算一下我的貨值多少錢。”

西倫?維斯張口說道，“一般的貨，還是老規矩，我也不貪污你一個小孩子的錢。每公斤下品金香葉二百點信用幣，中品煙絲五百點，上品煙絲一千點，普通的月魂晶，每塊一千點信用。”

師朗一聽，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大聲咒罵京彪的貪婪無恥，基地里的收購價，還不到商會實際給出價格的一半。可憐踩沙人在地‘穴’中，沙漠中，冒着生命危險尋找月魂晶，搜集金香葉，一大半的收益，拱手流入他的腰包，卻還要裝出為基地做貢獻的樣子。

他突然意識到，即便沒有京月柔的事件，只要京彪知道自己‘私’下找到西倫?維斯，知道了真正的‘交’易價格，或者說，知道了地下密道的事情，他也要必殺自己。否則，其它的人知道了真相，便是他京彪的死期了。

一想到此，對於京月柔因自己而死的愧疚，無形中少了幾分。

師朗沉‘吟’半天，突然問道：“那特級金香葉和彩‘色’月魂晶呢？說實話，我在沙蟲的巢‘穴’中，確實搞到一批，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西倫?維斯眼中‘精’光一閃，似乎聽懂了師朗的話，饒有興趣的打量着他，想了片刻道：“那價格，絕對讓你晚上睡不着覺。如果我沒有記錯，上次在月島村收到特級金香葉是十年前的事了，不知什麼原因，月球上其他的村落同樣如此，所以特級金香葉早就有價無市。我出的價格，包你滿意，每公斤一萬點信用幣，高級金香葉價格的十倍，彩‘色’月魂晶是同樣的價格，每塊一萬點信用幣，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

聽到此話，師朗瞳孔一縮，說實話，聽到特級金香葉和彩‘色’月魂晶的價格，他徹底震驚了，同時心裏湧起濃濃的憤怒。基地委員長的收購價，剛好是商會收購價的十分之一。

師朗說道，“我願意把手中所有的金香葉和月魂晶，全部賣給你。大背包里有金香葉二十公斤，我還有四十公斤藏貨，總共就是60萬點信用；小口袋中有十三塊紅‘色’月魂晶，還有七塊藏在秘密地點，總共就是20萬信用點；另外，我還有普通月魂晶50塊，上品金香葉一百斤，合計15萬信用點。所有的貨加起來，值95萬信用點。至於中品和下品的，就留給自己了。”

西倫?維斯聽完，笑着說道，“很好，很好。信用幣宇宙通用，但是月球這裏太過荒僻，再多的信用亦是無用，你打算收取信用，還是在商會中購買貨物？你是大客戶了，商會所有的貨物，我可以給你打折。”

師朗並沒有被那一大筆信用沖昏頭腦，他很清楚，為了得到他，十年來，付出了多少血汗，還有很大運氣的成分。他冷靜道，“當然要購買貨物。問題是，你們這裏有我想要的嗎？”

師朗已經打定了注意離開基地，他要好好的規劃遠行的裝備。請記住的網址，如果您喜歡芯輪寫的《星輪謎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