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的莫奈,我的高更
第二天。
“鈴鈴鈴……鈴鈴鈴……”
一道清脆刺耳的聲音劃破安靜的房間。
“鈴鈴鈴……”
桌子上的人兒眉頭緊蹙,纖細的手臂在桌子上摸索着,隨後輕輕關掉了響鈴的鬧鐘。
五分鐘后。
白一爾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打了個哈欠。腦子還有些昏沉。她感到全身乏力,疲憊不堪。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寫字枱前。
她恍然記起:昨天晚上她寫作業寫得有些疲倦,原本打算小憩一會兒,沒想到就這樣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往洗手間走去。
站在鏡子面前,她看到鏡中的“她”面色蒼白,兩眼浮腫,眼睛下面黑青,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會這樣憔悴。她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臉。
白一爾從洗手間出來后,臉色稍微好了些,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了不少她從冰箱拿了瓶牛奶背起書包往學校走去。
周朝暮今天來得比往常早。
他戴上眼鏡開始看書。這是一本講計算機編程的書。是的,他看的是大學的教材。他已經十九歲了,本該是讀大學的年紀,可現在……不過終究是他該受的懲罰,他毫無怨言。想起當時爺爺知道自己的決定,氣得直接暈了過去。他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孫子,可他終究辜負了他的期望,傷透了他的心。說來諷刺,他這輩子最在乎最不忍心傷害的兩個人到頭來卻被他傷得最深。
白一爾走到自己桌子旁時,眼神一瞟,發現周朝暮已經坐在座位上看書了。
他瞧了男生一眼。
今天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衛衣,下半身着一條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匡威的帆布鞋,整個人少了一份溫潤,多了一份雅痞。他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書看。
突然,她微微一怔。男生的眼神變化莫測,涼薄冷漠,完全不是平日裏雲朗風清的模樣。她揉了揉眼睛再朝他看去時,發現男生正望着自己,神色與平常並無二致。
周朝暮餘光瞟到有人看自己時,收斂了情緒,抬頭目光清明地望向來人。
白一爾有些尷尬,因為她又一次在看他時被抓了個正着。她緊了緊手裏的牛奶,微微沖他點了點頭。
周朝暮也沖她點了點頭。
上課鈴聲響起,白一爾趕忙坐下掏出英語書。
如果硬要說她最擅長的科目是哪門,大概就是英語了吧。似乎大部分女生在語言類的科目考試中都蠻有天賦,邏輯思維方面不及男生。
想到幾天以後的數學模擬考,她就惆悵不已。今天晚上回去突擊數學吧,臨陣磨槍三分快,最近學習數學沒有那麼吃力了,希望自己能發揮超常吧。
一節課就這麼過去了,白一爾聽得暈暈乎乎。她太瞌睡了,此刻兩隻眼睛霧蒙蒙的一片,眼神縹緲迷離。
她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喚“吾爾”兩個字,可她聽不真切。
周朝暮見前面的人無動於衷,他蹙了蹙眉,又低聲喚了一次:“吾爾。”
白一爾終於肯定確實有人在後面叫吾爾。
可這是她起的筆名,又不是真實的名字。
她轉過身,看到少年漆黑透亮的眼眸,緩緩開口:“我不叫吾爾。”
當周朝暮望着她的眼睛時,他失神了。原來,她不戴眼鏡的時候,眼睛竟然這般璀璨動人。那雙煙灰色的眼眸霧氣繚繞,眼尾微翹,眉眼一彎,眼眶裏晶瑩剔透的淚珠似落非落。她的眼神迷離恍惚,媚眼如絲,望着她的眼睛彷彿至於仙境一般。
白一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見男生遲遲不說話,她轉身戴上眼鏡看着男生,輕輕開口:“我叫白一爾。一二的一,偶爾的爾。吾爾只是筆名。”
周朝暮看到她戴上眼鏡時方回過神來。原來她的名字是白一爾。他手抵在嘴邊輕微地一咳,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我叫周朝暮,朝朝暮暮的那個朝暮。我是想問你的畫畫好了嗎?”
白一爾一愣,這才過去一個晚上,她怎麼可能畫好?她搖了搖頭:“還沒呢。”
“嗯。”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白一爾有些無所適從,半晌她開口說:“要不你畫?”
雖然這幅畫是她開始畫的,不過貌似他也出了不少力,而且看他的樣子對那幅畫似乎很在意。
周朝暮搖了搖頭,他淡淡地開口:“我是想提醒你作畫不宜拖得時間太長。”
白一爾明白這一點:畫畫如果不及時完成,最終完成的畫會失去意境,效果大打折扣。
“我知道,不過最近要模擬考,我要突擊數學,所以……不過我今天會畫完的,明天給你吧。”
“嗯,謝謝。”
“沒事。”
當天晚上回到家時,母親已經回來了,她迅速吃完飯就回去畫畫。
她喝了一大杯咖啡,起初的困意已經消失殆盡,反而她越畫越清醒。她想:對於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她永遠不會厭倦。
第二天到了學校,白一爾發現男生來的很早。
白一爾剛坐下,她把畫圈遞給他。
周朝暮從畫圈中抽出畫,仔細端詳着手裏的畫。好半晌,他一邊點頭一邊讚歎:“畫得很好。也許我的指正是多此一舉了。”
周朝暮沒想到她的畫技如此精湛,一點瑕疵,可瑕不掩瑜。
他已經……
白一爾有些忐忑,不過在聽到他的讚揚後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自己會得到他如此高得評價。她有些不好意思,隨後語氣陳懇地說:“你應該能看出來,這幅畫還是有瑕疵的,而且如果沒有你的指正,這幅畫確實是一幅失敗的作品,所以你的意見很重要”。
周朝暮輕輕一笑,“你該參加比賽。”
這是白一爾第一次看周朝暮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微微一勾,嘴邊漾氣了好看的弧度。那雙眼眸水光瀲灧,燦若星辰。她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心跳得有些快。
她垂下眼帘,客氣地開口:“我水平不行的。我最擅長的是素描,希望改天還請你可以指點一二。”
“素描?”周朝暮挑挑眉,語氣中有些倨傲:“其他我不敢說,素描我學得最精。”
白一爾挑挑眉,她自認她學得也不差。她是外婆親手教的,而外婆在當時是享譽全國的知名女畫家,更是美術學院的女教授。
“不信?”他輕笑,“你猜我師從誰?”
“誰?”她滿不在乎。
“鍾離平老師。”他笑着說。
她頓時石化。那可是外祖母的老師。
他看着她驚愕的表情,有些好笑。
“你最喜歡的畫家是誰?”她滿臉通紅,尷尬地轉移話題。
“莫奈,你呢?”
“高更。”
他們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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