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后桌
周朝暮微微點頭，淡淡地開口：“大家好，我叫周朝暮。”話落，他抿了抿嘴唇，淡然地瞧向窗外。
班主任蔣文梅掃視了一番教室，她將目光鎖定到教室的一隅，思索片刻后開口：“你就坐到……”
“謝謝老師，不打擾其他同學了，我一個人坐就可以。”言罷，周朝暮禮貌地沖老師點了點頭徑直朝最後一排走去。
白一爾靜靜凝望着少年。
她從未見過這般風光霽月的少年，彷彿世間千般萬般事物在他面前都驟然失色。
她看到他邁着矯健沉穩的步伐穿過人海朝着她的方向走來，邊走邊抬起右手優雅地解開襯衫上的第一顆紐扣，隱約可以看到衣領下性感的喉結。他從自己的身邊經過，留下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陽光追隨着他的身影，明亮的光線投射在側面的牆壁上倒映出少年俊秀的剪影。
她看到牆壁上的“他”坐到了自己正後方的座位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望向窗外，意外發覺今天的梧桐樹很美。
周朝暮喜歡靠窗的位置，因此當老師要安排座位時他心裏已有了打算。
此刻他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他的左手邊是窗戶，右手邊只有一張空課桌。正前方坐着一個女生，女生的旁邊也放着一張空課桌。
她似乎也是一個人。
周朝暮低下頭整理書包，忽然瞧見桌子裏放着東西，眉頭一蹙。
桌子裏放着繪畫工具。左邊整整齊齊地摞着五顏六色的水彩顏料，右邊放着各種型號的畫筆和調色盤。他瞥了一眼另一張桌子。裏面塞着幾本和美術有關的書，最下面是一本畫冊。
他輕輕抽出畫冊，看向封面名字一欄。
吾爾？姓吾？
他抬眸看向前面的女生。是她的嗎？
應該是吧。畢竟她離自己的座位最近。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背影。
她似乎有些削瘦，藍色校服穿在身上有點肥大。
他伸長胳膊繞過她的肩膀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白一爾正唰唰唰地抄筆記，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背後了伸過來。
那個方向不就是……
她緊了緊手中的筆，摸了摸心臟的位置，心跳得有些快，輕輕吐了口氣，抬頭瞧了眼講台上正繪聲繪色講課的蔣文梅，輕輕挪了挪身子，背靠在後面的桌子上，微微側頭，低聲開口：“你在叫我嗎？”
周朝暮把桌子上的畫冊往前一推，淡淡開口：“你的？”
白一爾看到畫冊后，後知後覺地才想起這是自己的東西。她想起她的顏料還放在後面的桌子裏。
她有些發窘，臉色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微不可聞點了點頭，緩緩開口：“不好意思，我給忘記了。下課後我馬上收拾。”
周朝暮挑了挑眉，不再說話，只是把畫冊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一節課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下課鈴聲剛響，白一爾就轉過身去。
周朝暮塞着白色耳機眺望窗外。
聽到動靜，他扭頭打量着她。
她和自己想像中不一樣。
柔順的的短髮從正中央向兩側分開一直延伸到耳後，露出天庭飽滿的額頭。兩鬢的頭髮被勾到耳後，圓潤白皙的耳垂清晰可見。細長彎彎的眉毛下是一雙被眼鏡堪堪遮住的桃花眼。她的瞳孔似乎是灰黑色的，瞳孔和眼白的黑白比例不太分明。她的眼睛霧蒙蒙得，好似冰川融化后汩汩流出的一汪清泉，眼眶繚繞着朦朧的煙雨霧氣，讓人看不清她眼睛裏的風采。秀氣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淡粉色的嘴唇有些乾裂，隱約可以看到裂口。一眼望去有些煙雨蒙蒙的感覺。
與此同時，白一爾也在打量着男生。
他比遠觀的時候更矜貴優雅。
黑色的頭髮中夾雜着幾縷煙灰色的髮絲，似乎是被挑染過。細長微挑的丹鳳眼上架着一副茶色的眼鏡，陽光透過鏡片，在眼瞼下打下淡淡的光影，讓人看不透那深沉眼眸中暗藏的雲影天光。高挺的鼻樑上有顆黑痣，顯得整個人慵懶而性感。櫻花色的嘴唇緊抿着。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她，神色有些晦暗。
兩人相顧無言，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她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識地勾了勾耳邊的頭髮，緩緩開口：“可以……”
男生心領神會地起身，為她騰開了位置。
白一爾起身走到他的座位旁，微微屈膝，蹲在了課桌旁開始收拾東西。
周朝暮看着女生手忙腳亂滿臉通紅的樣子，蹙了蹙眉。看樣子一時半會收拾不完，他索性出了教室。
剛出門就看到三三兩兩的女生一副花痴的模樣，他皺着眉頭低下頭匆匆向廁所走去。
周朝暮站在廁所里，他慢慢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煙點着。
煙是個好東西。他第一次抽煙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16歲。記得當時自己被嗆得直咳嗽。
他拚命得學習抽煙，現在的他能輕而易舉地吐出漂亮的煙圈，再也不是那個聞到煙就下意識皺眉的男孩了。他也漸漸喜歡上了抽煙的感覺。
說來可笑，他已經19歲了。
他本該在美國斯坦福讀大學，可他……，罷了，往事不堪回首。
他輕揚下顎，將煙遞到涼薄的唇前猛地一吸，又輕輕吐出，一縷細細的白煙瀰漫開來吞吐着他的容顏。
一截煙蒂掉落在地。他扔了煙頭用力碾碎。
鈴聲響起，他回到了教室。
桌子裏的顏料和繪畫工具已經收拾得一乾二淨。
他帶上茶色眼睛，打開了一本書。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白一爾收拾好書包，起身往家裏走。
一回到家，母親秦瓊嵐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她穿着一件淡黃色印花旗袍，側坐着身子，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眼角雖能看到細微的皺紋，可卻絲毫掩蓋不了她顧盼神飛的眼眸。烏黑柔順的長發被綰成了低低的髮髻，更是有一股大家閨秀的風範。
白一爾看了母親一眼，支吾着道：“媽，我回來了。”
“嗯。”母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又繼續看報紙。
她換好拖鞋，放下書包就去了廚房。
秦瓊嵐已經四十歲了，可歲月絲毫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蒼老的痕迹。她依舊風韻猶存，優雅端莊。年輕的時候，母親是一名聞名遐邇的鋼琴家，可後來她卻不能彈琴了。至於原因，她並不知情。
兩人安靜地吃完飯後，白一爾收拾了碗筷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還沒有和母親說自己的成績，她躺在床上想道。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進青城中學是因為校長顧念母親曾經的名聲。母親是一個驕傲的女人，要她低頭去找校長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如若因為成績的問題而被叫到學校，這就是在折煞她的自尊。她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想着自己該怎麼辦，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到了快上課的時分，她收拾了一番匆忙往學校趕去。
踏入教室，如往常一般，整個教室很安靜。她低下頭迅速地朝座位走去。
目光所及，她看到男生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機，頭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
下午第一節課又是數學。
白一爾無精打采地掏出了數學書。
鈴聲剛響，張愛華就邁着大步走上了講台，她先是目光如炬地掃視了所有學生，看到每位同學挺胸抬頭精神抖擻的樣子，她微不可聞地勾了勾嘴角。她雙手撐着桌子，大有一副發表演講的模樣，果然下一秒，她鄭重其事地開口：“同學們，在上課之前，我要說明一件事。鑒於這是大家第一次模考，我對各位同學的具體情況還不是很了解，所以暫時不會請各位同學的家長來學校交流談話。”
聽到這個消息后，同學們面面相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他們紛紛猜測她葫蘆里賣着什麼葯。因為張愛華永遠不會對他們這麼仁慈。
似乎是看到學生疑惑不解的模樣，她接著說：“各位同學都不要沾沾自喜，希望好好準備下次考試。下課後，大家把今天要完成的試卷相互傳一下，現在我們開始上課。”
這時，同學們終於相信張愛華並不是開玩笑，臉上都罕見地露出了笑容。無論如何，他們都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白一爾聽到這個好消息，連日來鬱悶的心情也一掃而光，就連不苟言笑的張老師都變得有些親切可愛了。
下課後，她從面前的同學手裏接過試卷。
只是……兩張？
她猛然想到後面的男生。
捏住試卷的一角，輕輕把試卷向後一伸。
等了幾秒，沒有人接，她轉身看到男生低着頭，額頭抵在手臂上。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灰黑而又蓬鬆的碎發。
他似乎睡著了。
她輕輕將試卷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用一本書壓住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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