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Okamoto?(三)
周朝暮走神了。
他靜靜地看着前面的女生。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連帽羽絨衣。羽絨衣的帽子有些大,帽子邊沿絮着一圈白色絨毛,遮住了她白皙修長的脖頸,顯得她有些嬌小。她時而耷拉着腦袋,時而枕着手臂,時而趴在桌上,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他聽到她時斷時續的輕微嘆息聲,她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她向來從容不迫,波瀾不驚,很少見她這樣心煩意亂。
他和她雖然不是特別熟悉,可他們也算談得來的朋友。
他問候一下也在情理之中吧?周朝暮暗暗想着。
……
當聽到下課鈴聲響起,白一爾抬起頭目光焦灼地望向講台上的張愛華。
張愛華好似沒有聽到鈴聲一般仍在滔滔不絕地講着題目。
一分鐘,兩分鐘……
她從未發覺時間過得如此之慢,一分鐘以指數方式的形式被不斷分割着,一秒鐘被拉成了兩秒鐘,兩秒鐘被拉成了四分鐘,如此往複循環。好幾次她以為下一秒鐘這堂課就會結束,可似乎永遠都有下一秒鐘。
她想如果張愛華再不結束,她就不管不顧地走了。
“好,這節課就上到這裏。下課!”張愛華重重合上了手中的教材,環視了一圈教室,嚴肅地開口。
張愛華剛走下講台就感覺到耳邊有一陣風呼嘯而過,還未待她看清楚來人是誰,一道身影就迅速地閃出了教室門外。她楞了一下,最終嘴角一抿什麼話也沒說走出了教室。
周朝暮看着女生在聽到“下課”兩字后像只小兔子一般拔腿就跑,他微微一勾唇,她還蠻可愛的,可回想起她上課時煩躁的樣子,他又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
當白一爾瘋狂地奔到校醫室時,萬萬沒有想到校醫室的門居然上着鎖。
她瞬間感覺自己的體溫驟降,全身冷得如墜冰窟。
門上貼着一張公告。
原來校醫室張老師臨時出差去開,下午才回來。
白一爾像霜打了茄子般心灰意冷地往外面走。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想來想去,也許自己的猜測是捕風捉影,可她絞盡腦汁都不出來母親為什麼這麼反常。莫非……她真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嗎?她立馬否決了這個念頭。母親素來清高孤傲,把名譽尊嚴看得比她生命還要重要。她風光了一輩子,驕傲了一輩子,雖然現在息影了,可她是絕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
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她急忙擦去眼淚。
她想她得堅強起來,萬一事情沒有到了糟糕的地步呢?就算如此,她也會一直陪着她,不會離開她。
……
白一爾垂頭喪氣地走到教室門前時,距離上課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此刻蔣文梅正站在講台上讀《出師表》。
她下意識地停在門口,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半晌,她重重吐了口氣,用足以響亮的聲音喊了聲:“報告。”
蔣文梅聽到門口有聲音傳來,眉頭微皺,有些詫異,似乎沒有料到有學生會遲到,最終她溫和開口:“回去吧,以後不要遲到。”
白一爾疾步往座位上走去。剛一落座,蔣文梅就從剛剛被打斷的地方接着讀了起來。
她的思緒又飄遠了。
一節課白一爾又在恍恍惚惚中度過。
剛一下課,一隻溫潤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感覺到肩膀處還殘留着一絲餘溫,順着那隻修長的手,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手的主人。
“出了什麼事了?”周朝暮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
白一爾一怔,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她扯了扯嘴角,“沒,沒事兒。”
“興許我可以幫忙。”周朝暮輕聲開口。
白一爾側坐着,背靠着旁邊的牆,雙手插入羽絨衣的口袋裏,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她躊躇不已。
她要不要問她?
他似乎懂得很多,萬一他知道呢?
男生只是靜靜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白一爾思索了片刻,遲疑地開口問道:“其實……我是想問你一件事。”
周朝暮挑了挑眉,示意她往下說。
“我是想問你,你知道這個單詞嗎?我不會念,我寫下來給你看”。
白一爾轉身拿過一張白紙唰唰唰地寫了下來,寫完之後,她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才遞給男生。
Okamoto?
周朝暮一怔,神色一僵,他抬眸眼神晦澀地看着她。
白一爾看他燦若星辰的鳳眸倏然變得漆黑如墨,此刻正意味不明地望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他這是什麼表情?
她輕聲開口詢問:“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你不知道?”周朝暮眉頭緊鎖,反問道。
聽他的口吻,自己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她確實是不知道。
“岡本株式會社?”她試探地開口。
周朝暮被她一噎,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半晌,他的臉上悄悄爬上一絲淡淡的紅暈。
白一爾被她盯得有些發慌,有些忐忑地問道:“我查了一下詞典,好像是個地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
又是一陣沉默。
白一爾有些焦急,目光灼灼地望着男生:“你倒是說呀。”
周朝暮仍舊沒有答話,只是目光複雜地望着她。
她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並不是一個輕浮的女生。
半晌,他艱難地開口:“你……有用?”
“當然有用!你倒是說呀。”白一爾被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弄得有些狂躁。能不能給個痛快?
聽到她的話,周朝暮心裏一冷,目光冰冷地看向她。
呵。他以為她是不一樣的。
他差點被這雙無辜的煙瞳騙了。看來……他錯看她了。
他蒼勁有力地寫了個英文。
Durex。力透紙背。
白一爾看他眼神冰冷地望着自己,心裏緊了緊。
他為什麼這麼看着自己?
Durex?
什麼意思?她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自己去查吧。”周朝暮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莫名其妙。
她轉身去拿字典。
杜蕾斯?
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可她一時想不起來了,為什麼這麼耳熟,可到底是什麼?
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她快被他折磨瘋了。
她不就是問她一個單詞嗎?他至於這樣拐彎抹角地吊著自己嗎?
她氣得瞪着他,那雙煙灰色的美眸也染上了不耐煩,語氣不善地開口:“不就問你一個單詞嗎?你知道就痛痛快快地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至於這樣拐彎抹角地吊著我嗎?耍人好玩嗎?”
周朝暮又氣又窘。
他氣得咬牙切齒。
他發誓,他這輩子從沒有想過會向一個女孩解釋杜蕾斯的含義。
他臉色不自然,耳朵有些發紅。他舔了舔嘴唇,手抵在嘴邊低咳了一聲,輕聲開口:“避,避孕……套。”
“什麼?”白一爾聽不太清楚,可望着男生瀲灧的眼眸她有些醉了,尤其鼻樑上性感的黑痣更令她整個人有些發暈。她搖了搖頭,甩去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定了定神,又問了一遍:“什麼?”
“……”
周朝暮快被她弄瘋了。他恨不得將這個女生踢出門外,她居然還要自己再說一遍?
他想既然她毫不介意,自己更不需要介意。
他稍稍提高聲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開口解釋:“避——孕——套。Durex也就是杜蕾斯,Okamoto——岡本都是知名的避孕套品牌。”
男生說完,臉上佈滿紅暈,他輕輕別開頭,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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