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舊憶重提，葬心之地（下）
便是連體內的陰陽道輪，也凝實了幾分，逐漸偏向於實質化。似乎待他吸收更多的天地靈氣，便可以使其凝實成為真正的物品，化作天地間的陰陽規則之啟示。
然而墨未白的心神卻是未沉浸於此，僅僅只是觀察幾刻便將心神移開，他的心神縹緲，恍然失神，眼神帶着幾分不甘與迷惘，沉浸於對前塵舊事的思索之中……
沒有過多久，他便重新回過神來，只是重新回神，他便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傷，似乎有無盡的悲傷在胸腔內瀰漫，讓他感到十分壓抑，就像被巨錘擊中了心臟、被妖魔扼住喉嚨一般……
這……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想起她……便會覺得難過至極……她究竟……
為何……我只能窺到痛苦……卻不能窺到其他關於她的一切……
她，是誰！
墨未白的心神動蕩，有如一道天道聖音在腦海中激蕩，讓他感覺頭腦有些昏沉，一道道幻象在他面前一一閃過，隨着這幻象，他的表情時時變化着。或興奮，或無奈，或痛苦，或心傷……
明明這些幻象如此真實，真實得就像剛剛發生的一般，但他卻沒有任何關於此的記憶，就像是這段記憶憑空消失了一般，這於他而言無非是一種莫名的打擊，他唯有憑藉自己的一點努力，才能將其慢慢挖掘出來。
這種痛苦太刻骨銘心，就想讓人放聲大哭一場，直到淚水枯乾，血液也盡。不是親人亡逝的痛苦，也非朋友背叛的絕望，更非普通的離別之苦，但卻比三者聯合還要讓人感覺到心靈的死寂，這種感覺，讓他說不出地鬱悶。
記憶中，只殘存着一道關於她的虛影，但當他直面這道記憶中的虛影想要將其看破之時，卻是讓他感到說不出的壓抑，那道虛影凄苦悲慘，帶着一種心碎的絕望之感，以及讓人極其難過的無限悲傷……
那點點淚珠猶如幾道鋒芒刺痛着他的心靈，而他，居然還不知，她是為何而流淚……他突然感覺到軀體有些發寒，就像是突然溫度驟降。心如死灰的絕望，從記憶中的虛影傳遞到他的身上，讓他有種心生死志之感……
“心魔么？我還真希望這一切還是當年那副模樣……可惜，這一切，僅僅只是心魔而已……若我還能彌補這個痛苦，這個過錯……為什麼，我這沉寂了一千年的心，還會感覺到痛苦……”
墨未白眼神迷離，雙眼有水霧瀰漫，他也終於知道他為何無法將這段回憶憶起，因為僅僅是這一個場景，一個身影，便讓他產生了絕望的心魔……
他無法想像，若是這段已經被他塵封而遺失的回憶，依然存在，他憶起將會產生多麼可怕的痛不欲生之苦，心碎也未及這痛苦的百分之一。這種回憶就是可怕的心魔，可以無聲催滅一個人殘存的生之希望，破滅一個人的情心……
以他之神念的高度，想要除去自己所有的回憶，也當是正常不過了。但是，他卻沒有將自己這段回憶全部除去，可見，這段回憶於他而言，顯然也十分珍惜，以至於讓他產生了心魔，他也不舍刪去……
墨未白晃了晃腦袋，想要搖散心頭的那種壓抑之感。但是，他也知道這種心上所留下的心魔只會在他心中步步加深，最後根深蒂固，種下魔種，讓他為之而墮落……
穩了穩神，用幾道神念沖開這道心魔的入侵，他那本還流淌着無數悲情的眼神，剎那重歸冰冷之感，神色無情，猶如隔絕世道，斷絕了任何凡塵之念，心靈纖塵不染，已不入凡道。
心魔層層侵入，就要衝破他的意識，讓他為之墮落之時，他卻以神念將之擊退，而非將其抹滅。別說他沒有能力可將現在這心魔給除去，就算他有刺能力，他也不願……輕易地將這抹回憶湮滅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隔世這麼久，不知她在輪迴之中過得怎麼樣了……若是她還能見我，或許也會因為現在我的狼狽而發笑吧……”
“忘情之道……若有情生，終不能忘……”
墨未白低頭喃喃幾句，眼神有幾分迷離之感，神念波轉，止住心魔進一步進攻的步伐。他現在可非能沉浸於回憶中者，若是真被心魔入心，結果可非他能料到。
他微微抬首，望向天穹，似乎要將天穹看破，心神流轉，想要在這虛無的天穹中找到她的影子，尋到她的過往，破掉這感傷。
他本是無情者，可這道回憶給他帶出太多的情感，這於他而言並非何好事，至少對於現在這個無情的他來說絕非好事。人道“唯有情字最傷人”，便是古時各登峰造極之帝，也只可孤獨一生，終老於修為之巔。這道情字，無異於一個最大的破綻。
回首望，他的眼神回歸冰冷，即使是這修為的進步，也不能給他帶來太多的喜悅。心中念生，他根本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他知道，這是他終結這道如夢魘般痛苦的回憶的唯一辦法。
“久未見她……不知她可安好……”墨未白低低嘆了幾聲，終究還是禁不住心神，如此想道。若非那二人之言語信息，他也不會揭起這道遺失在久經歲月之中的回憶，不會感到撕心裂肺的難過之感，不會因為自己之過錯痛心疾首……
他的眼神蔓延向森林深處，穿過重重的樹葉與樹枝，延展到極遠的方向，破開重重疊疊的地勢起伏，最終定向了遠方的某個位置，眼神似是道激光穿過了無數障礙就是定在了此處。
不會錯的，定然不會錯的，即使忘了其他關於她的一切，我又怎敢忘記，她當年葬在何處……這一次，我會以我現今全新的面目見你……
墨未白眼中飄過幾道淡淡的堅定，以及幾分決定的痛苦。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的情感，也將會成為最後一次！天帝本無情！
幾經思慮，他還是閃身而出，留下道道虛影，在樹榦間借力跳躍，向著心之所向進發，只留下原地兩個血液早已流盡的屍體，還有兩個未完全消散的懊悔眼神。
……
一路趁風而行，幾連飛躍，墨未白的行進速度迅捷如斯，加上血氣給他的身體帶來極大的加成，此時他的身影便只留下了一道光影，穿梭而過。整片樹林因為他的移動帶起樹木之震動而有些吵鬧。
他……太想見到她了……即使，她已然成墳，甚至可能已化為灰燼，散於天地之間……但，這種念想經久不斷，反而如沸酒愈演愈烈，直至燃燒……
相距葬她之地並不多遠，以墨未白的記憶中之記載，她所葬之地只距原來他所在之處數里而已，必然在不遠之處。縱然這片森林經過千年變化已和原先那模樣大不相同，甚至發生了天翻地覆之變化，但就算讓他死，他也絕不會忘記她所葬之地……記憶刻骨銘心，他又怎能忘此……
寥寥數步，他便可到達葬伊之地。可是，在此過程中，他卻感覺到了一股無名氣息壓制着他的心魄，讓他感覺到幾陣心痛，而越是靠近那處，這種感覺便越發明顯，到了近處更是心如刀絞。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惶恐，以至於想到了什麼最令他不安的結果，幾經猜測，更讓他有幾分不安。於他這天帝而言，這種緊張不安之感，無異是這道情之心魔之牽連，聯動心弦，讓他自感此處或許有了變動。
但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他怕這心魔之感會是事實，一切都指示向那道不好的方向，而更有幾道令他觸目驚心的痕迹，讓他不由得加重自己心中之猜想……
不……不會的……沒有人可以打攪她的清靜……
墨未白如此安慰自己道，只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便是這道心理暗示也極是無力。他作為曾經的霸世強者，不世之帝，便是面對前世生死之時也未曾懼過，卻是因為這個心魔之引，他感到了真正的害怕……
眼前景物一點點地后移，他步步推進着，心憶之痛揮之不去，反而讓他產生了深入骨髓的恐懼……他便想止步不前，不去面對那極可能為真的現實，就讓她在自己心間，還留有一寸清靜之地……
但腳步依然前進着，他完全無法阻止，也不想去阻止。心中也期盼着，自己能夠再借這生死之門看她一眼，只要自己心意達到，縱然愧死也無妨。他想找回記她之憶，見她，哪怕只是……一眼而已。
葬她之地已然出現，但眼前的一切讓他幾乎不敢相信，一切已然呈現在他眼前，但卻是無比的殘酷……一道可怕的明雷擊在他的心上，就似要破碎掉他的心魂一般，讓他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赫然是一片皇天之下的平凡後土，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但，平坦的土地之上，一個明顯至極的坑洞着實刺眼，而她的墳墓，本該插在那坑洞之上……
一切，都沒有留下。就像她還未死之前一樣，這裏還只是一片平靜的土地，而已。她死之前，面對此地，他或許還會莫名起欣賞之意，但現在，他的心情，只有……一片憤怒！
“葬伊之地，葬吾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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