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輪迴
江永書娶親前的那個夜晚家裏鬧到很晚，阿米奧被重重的喜氣壓抑着，遺忘着，角落裏的阿米奧叫聲卻再也無人能聽得懂。不是猜不到這樣的結局，只是有時候結局來的這樣突然，阿米奧孤傲地站在天台的護欄上，下面有重重人影，卻再也尋不到她的江永書了。
“你好像快要死了。”黑色金眼的貓看着阿米奧，阿米奧回過頭，從護欄上跳了下來，落在了天台觀景台上，金眼的黑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他有着一身烏黑髮亮的毛，被他自己打理地很順，很少有野貓這樣有耐心的顧着自己是不是乾淨，在他們還不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飽卻要花出更多的時間去管理乾淨這方面來說，這隻黑貓是奇葩中的翹楚。
【是啊，我快死了。】阿米奧甩了甩尾巴，但是尾巴骨頭已經開始僵硬了，它努力想要將尾巴彎回來把自己蜷縮起來以此帶來更多的安全感，但是確是徒勞。她的尾巴彎不回來了，不是她老了，而是真的她快病死了，為了江永書她沒再選擇吃掉那些即將死去的貓的命數，拚命的想要變成人，但是她的江永書不會發現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關心她了。
“貓的命都很長，你這種貓的命應該更長。”黑貓開始圍着阿米奧轉圈，凄厲地阿米奧嗚聲音在嘈雜的黑暗裏顯得微不足道。阿米奧開始高度警惕起來，她的目光緊隨着黑貓，不斷跳躍變換着方向。
【活的時間再長有什麼用，我不是九命的貓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阿米奧突然感覺到累了，停止了跳躍，目光獃滯在某一處。
黑貓就是在這個時候撲上來的，他一口咬住了阿米奧折下去的耳朵，頓時阿米奧的耳朵上多了道缺口，很久以前在阿米奧流浪的日子裏，無數次的貓打架時，很多貓的耳朵都會被自己的同類硬生生咬掉一塊，比狗咬地更可怕。阿米奧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她也曾孤傲地站在高處，看着兩對貓打群架而無動於衷，這是它們貓的世界。
阿米奧從來不參與這些事，她最喜歡做的事始終都是聽故事，所以她收集了很多關於貓的故事，每當有貓得知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它們都會來找阿米奧，告訴阿米奧他們生前的故事和死後未了的願望，讓阿米奧幫它們記着，以求輪迴後來做前生事，所以人類覺得貓的命很長，不僅僅是長而已，而是在於它們能夠記得前世的事情。幫助這些貓記故事的阿米奧往往活的最長，死神不會收走它們的靈魂，它們也不會死，而是在如同地獄的塵世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盡頭地活下去。他們被親切的稱為“渡魂使。”
很久很久以前，阿米奧曾經告訴過江永書，她是唯一不會死掉的生靈，江永書很信任阿米奧，大家也都很信任阿米奧，所以阿米奧可以收集大家的故事，和她的江永書快樂的活着。
“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以後。”這是她的江永書告訴她的，她堅定不移地信着，就算是最艱難的時候，只要想起這句話，阿米奧都會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黑貓看着阿米奧，表情變得嘲諷起來，連同語言都充滿了不屑“他們說你快死了，我本來還不信，也是，妄想無間小娘娘的身份，怎麼可能活那麼久都沒事。”
【我這種貓又被稱作亡，但凡我們出現的地方必然預示着有貓快要死了，所以我們從不受歡迎，你這種會主動挑釁我的，倒是稀奇了。】阿米奧用爪子摸了摸頭頂被咬掉一塊的耳朵，她有些疼，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大概是因為，我就是你吧。”阿米奧的黑色眼球在暗夜裏失了光，夜風柔和，空氣里聞不見半分血腥。
江永書的婚禮在第二天如期舉行，清晨的霧氣瀰漫，去接新娘子時紅娘看到了門口有一隻死貓，它的身體已經僵硬，黑色的毛皮沒有半點光澤，折下去的耳朵上有一個缺口，紅娘嫌棄地捂住口鼻，暗罵了一聲晦氣，叫人將死貓弄走了。
隆重的婚禮進行曲回蕩在花園裏，飄散而去的綵帶遮在死貓的身體上，江永書一身光鮮手捧鮮花進了車——他並未發現那隻被扔在陰暗潮濕角落裏的死貓。
婚車的車隊緩緩行駛在路的中央，白茫茫的霧氣氤氳着整座城市，有白色的弱小身影穿梭而過，撞在了婚車上，江永書一個愣神才反應過來“似乎撞到了什麼，要下車看看嗎？”
“不用不用，犯不着。只要撞的不是人就行，大喜的日子裏，趕緊走吧。”司機並沒有因為撞到一隻貓而停下來，婚車的儀仗隊伍有條不紊地行駛在晨霧瀰漫的路上，劃破了一天的安寧。
江永書沒有回頭去看，只是整理了一下領帶“但願那隻被撞的貓會有好心人幫它吧。”
【阿貘，承受別人的噩夢有多痛苦呢？】亡回頭看了眼她一直以來陪着她的夥伴。
“……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麼”
【靠着吸食小孩子的噩夢為生命的來源，懼怕夜晚的噩夢帶來的恐怖，因此只能強打着精神等到黎明到來，看着曙光與天空泛起的魚肚白才敢入眠，這樣即使會被噩夢驚醒，但只要看到光明就不會那麼害怕，這不就是貘嗎？】亡笑了笑，她不再是誰的阿米奧了，本能的一些殘忍露了出來，亡看着前面的地獄烈火岩漿。
【我想要一個夢，可以一世長安的那種夢。】亡最後對阿貘說的一句話。
亡跳了進去，脖子上的紅豆化成飛灰，她有點想那個江永書，不知他的妻子是否溫婉可人。
她的毛皮被完全燒焦，從前被她吸食過生命而無**回的那些貓涌了上來，它們肆意啃噬着亡的皮肉，喝着它的血。
火焰將亡的骨頭點燃，藍色的磷光讓阿貘受驚。
“我原以為你會承受不住。”
【只是你以為罷了】
亡的意識越來越清醒，她才想起來，亡是死不了的呢。
如若長生，這長生如此煎熬。
如若長生，這長生無人做伴。
如若長生，這長生無盡無休。
阿貘親眼看着亡的骨頭也被烈火焚盡，卻是輕輕對那個被焚燒成灰卻依舊被怨靈纏身的亡道。
【又處理掉一隻了。】
“你什麼意思？！”阿米奧的軀體散成了煙灰，那些亡靈作弄着它的靈魂。
【阿米奧，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可以承受住那些噩夢的嗎？你不是親眼看過前一隻亡的死亡過程嗎？其實亡可以普通地死去與輪迴，但是你輪迴了誰來承受我吸食的噩夢呢？你的江永書發現了我將噩夢給你的事情，曾經冒着會死在噩夢裏的危險來警告我，他教你寫只有你們倆才能看懂的字，他告訴你我要害你，但是你記不記得你做了什麼？你居然賭氣離開他了。哈哈哈哈哈。你真的以為亡只是記錄一隻貓生前的一切事情嗎？！那樣就想獲得長生？！其實不是啊，亡的存在，只是分攤我吸食的那些噩夢罷了，你的存在，就是幫我減輕痛苦，你死了，誰幫我啊！】
“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
【不不不，你搞錯了親愛的，我只是覺得噩夢太痛苦了，想要你和我一起承擔罷了。】
“那……懶懶呢……”
【她啊，她因為太愛我了，不忍心看我承擔那麼多噩夢。】阿貘笑了笑繼續道【我看她挺心疼我的，就將所有的噩夢一下子都給她了，壓死她。】
“……”阿米奧已經無法說話了，死在自己手中的怨靈咬斷了她唯一能發聲的部位。
【好好幫我消化噩夢啊親愛的，用你的長生。】阿貘搖了搖貓尾巴走了，過一會兒它帶來了一隻貓，那隻貓的眼睛裏充滿了對世界的絕望。
【你看，這就是亡，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死後卻只能被怨靈纏身，永生不入輪迴。】阿貘用一種悲憫的口氣看着眼前絕望的貓【你願不願意做一隻亡，享受長生？】
“我願意。”
那隻絕望的小貓說道
“如若長生，我願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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