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第90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乾清宮寢殿。

酣然而卧的朱載垕迷迷糊糊醒來。

在貼身御用小太監的服侍下,朱載垕盥洗完畢,換上一件淡紫色襯底的五爪金龍閑居吉服,繫上一條色澤如酥的蟒玉帶,腳步輕盈地踱出寢宮。

看樣子,心情還蠻不錯。

朱載垕知道水墨恆尋樂子的花樣兒很多,所以趕在水墨恆歸來之前,一個勁兒地催促張青松煉製丹藥,勢必要將自己的身子養得壯實些。

還別說,自從吃了張青松每日呈上的長生丹,朱載垕真的感覺腿上逐漸來勁兒了,食慾也隨之大增。

真不知是他心理作怪,還是長生丹果真神奇。

這長生丹呢(噓,乃春chun葯也),看上去色如琥珀,拿在手上軟同柿子,吃起來不酸不甜,其實也啥特別滋味兒。

張青松在朱載垕面前曾誇下海口,只要吃滿兩百日,保證皇上的病會痊癒,將長生丹吹得神乎其神。

進葯之初,朱載垕還將信將疑,想着自己吃了多少御醫太醫開的葯,可病就是不見好轉,所以心情總鬱悶着,直到水墨恆的出現,帶着他東逛逛西逛逛,猶如撥雲見日,心情一下子舒展開來,身子自然倍感輕鬆。

而張青松呢?

雖然點子不多,方法也只有一種,那就是吃藥。

但是,朱載垕嘗試吃了數日後,嗨,還真特么有效果,將信將疑逐漸演變成為深信不疑。

這讓他很高興。

在朱載垕的心目中,水墨恆最厲害之處似乎不是醫術,而是懂得他的心;若說“醫術”,還屬張青松厲害。

想想,太醫御醫每次給朱載垕把脈問診完,總得婉轉告誡,幾乎都是些保重龍體、清心寡欲、規避房事啊之類的話兒,朱載垕聽得耳朵生繭了。

到了後來,其實不用太醫御醫告誡,朱載垕也得這麼做,不是心甘情願,而是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水墨恆去廣西頭幾個月,朱載垕感覺還湊合,但年底至年初這一陣子,他整日感覺兩腿發軟,身子似被掏空,經常還頭昏目眩,神志迷糊。

好不容易找來一個老道士,被張居正抓了,礙於群臣的言論,只得生悶氣,不了了之;孟衝著急,又找來老道士的徒弟張青松,朱載垕才有了一絲還陽的感覺。

最讓朱載垕感到快慰的是,張青松接手師父之後,壓根兒不提“禁絕房事”這一茬兒,反而教他“采陰補陽”之術,將童男童女送來侍寢,那簡直等同於在逍遙快活中治病啊!

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快樂的?那就一個字:爽!

只有想到這個,朱載垕才不會惦記御花園裏死人的事兒。

可以說,自染病後,朱載垕過了兩段比較開心的日子,一段是水墨恆在他身邊時;一段是吃張青松的丹藥期間。

第一段日子,朱載垕早上醒來,總習慣性地問:“去哪兒尋開心呢?”第二段日子,朱載垕則問:“朕的葯呢?”

今日也不例外。

朱載垕從寢殿裏走出來,正欲開口詢問身邊的小太監,忽見孟沖急匆匆地跑到跟前,像丟了魂似的跪下,磕磕巴巴地道:“皇上,小的該,該死,今天沒有葯。”

“為什麼?”

“張真人,他,他死了。”孟沖回道。

“什麼?”朱載垕一驚非小,身子一顫,跟着往後一傾,若不是貼身小太監眼疾手快,一把將朱載垕扶住,送到座榻之上,恐怕他要摔一個四腳朝天。

“皇上保重!”孟沖早已料知皇上的震驚。

“究竟怎麼回事?”朱載垕腦子嗡嗡作響,緩了口氣后問。

“是水墨恆。”

“快說。”

“水墨恆將張青松一劍刺死街頭,使的正是皇上賜予的龍淵劍。”

“什麼時候的事兒?”朱載垕的臉頰變成了豬肝色。

“昨日午時。”

“因何而衝突?”

“張真人昨兒在街上受到一位狂徒的羞辱,遂指使儀仗扈從將那狂徒打死,死者的母親誓要找張真人討個說法,卻被儀仗扈從攔在外頭,無奈之下磕死街頭……”

孟沖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戰戰兢兢地將事情經過大致述說了一遍。因為他與水墨恆也有些交情,所以並未帶着感情一味地袒護張青松,基本上只講事實,沒作任何評論。

聽完孟沖的奏報,朱載垕兩眼獃滯,一眨不眨地望着青天,半坐半躺在座榻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十分地難看。

“請皇上息怒。”太監見狀,誠惶誠恐地給朱載垕按摩捏拿。

“水墨恆他人呢?”朱載垕有氣無力半閉着眼睛問。

“在刑部死牢裏頭關着,等候皇上的發落。”孟沖本就肥胖,跪了一會兒便感覺雙膝麻木,可又不敢挪動身子換個姿勢,只好藉助伏地的雙手顫抖地撐着。

“兩個都是朕的心腹,朕一個也離不了。”

朱載垕從寢殿出來那會兒的精神氣瞬間消散無蹤,剩下的只是頹廢和嘆息,喃喃道:“一個身上有朕賜予的龍淵劍,一個奉了朕的旨意,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這不是要朕的命嗎?”

“皇上萬歲!”孟衝心裏也是一團糟。其實,他昨天下午便得知此事,可又不敢立即面聖。

挨到今天早上,眼看獻丹藥的時辰臨近了,才迫不得已來到乾清宮。平常張青松的丹藥總是先給他,然後由他轉呈給皇上。

“萬什麼歲?”朱載垕神情沮喪,“你馬上傳旨,着高拱、張居正文華殿候見。”

孟沖吃力地爬起來,卻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磨磨蹭蹭地待在原地,斜乜了半閉着的朱載垕一眼,本想問這張青松死了,那還繼續從民間為皇上徵召童男童女嗎?還有……

可一見皇上臉色黃中泛黑,既疲憊又虛弱,不忍打擾,只好將憋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悻悻地轉身。

剛出乾清宮,只見迎面走來一人,正是馮保,也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

“馮公公,急着要見萬歲爺呢?”

“送一道摺子。”

“誰寫的?”作為內廷第一人,孟沖當然有資格這樣問。

“莫非要先經你的手?”可作為東廠提督兼司禮監秉筆太監的馮保一向沒怎麼將孟沖放在眼裏,回答的話兒明顯有懟人的味道。

“皇上這會兒正生氣呢,我只想提醒一句,說話小心點。”對馮保的態度早習以為常的孟沖也不大介意,不冷不熱地道。

“我自有分寸。”馮保頭也不回地走了。

“瞧你這德性!”孟衝心裏暗罵了一句,朝文淵閣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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