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求醫
魔醫診治的間隙,我抓了落長辭到角落,細細詢問,才知顏言受的是千刀萬剮之苦。說是兩日前他心中煩躁,便是無界山的梅子酒也不能解他心中憂愁,故而,為了紓解心中愁苦,他將念頭打到了天帝壽宴所收的那些奇珍異寶上。他道,“聽聞妖帝獻的是一支閃着七彩光芒的步搖,這個妖帝於修鍊上不肯費心,倒是在這些精緻玉器上頗有道行,我早就聽人說過他所煉化的物什中,唯獨這個步搖算的上法器,然把它列為法器卻不是因為它有多少威力,全是因了它身上那七彩閃耀的光芒,以及巧奪天工的手藝”說到此處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接着道,“我記得在凡間時你對於我送給你的那支珠釵不大喜歡,便想着倒不如把這步搖偷來送給你,那步搖見過的人都說美,想來也會合你的心意。”說著他便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小木盒子,接着兀自打開來,取出了躺在裏面的步搖直接戳進了我的髮髻里,我一晃眼而過,只覺那步搖流光溢彩,當真是個絕妙的物什。一時發愣,還不及反應,便又聽得他道,“原本得了手,也該原路返回的,只可惜我那日有些醉酒,認不太清楚方向,無意間竟闖進了那公主的院落,她的院落里不時有隱隱的哀嚎聲飄過,我一路遁形循聲追去,便在屋子裏看見了那丫頭,她那時已遍體鱗傷,腦袋不大清明了,我原本是不想理會的,畢竟這是件麻煩事,少不了一時不慎還會與天兵交手犯了禁忌,但轉念想到,那丫頭再關兩天怕是小命難保,便尋思着若我看見卻不相救,以你的脾氣,日後知曉了定會遷怒怪罪,思索再三還是揀了次日黑夜把她救了出來,誰知那公主機警的很,人方才丟了,便連下了三道御令,封鎖出口,此番我可是冒險把她送下來的喲,慕靈,這個人情你又準備怎麼還?”
我從聽到顏言遍體鱗傷時,就精神恍惚起來,後面的全然沒聽見,只腦海里不斷的翻滾着顏言身上那一道摞一道的新傷舊傷。
魔醫們挨個到顏言跟前摸索了一遍,待得最後一個魔醫把完脈,一行人齊齊轉頭撲通跪倒在我面前,“娘娘恕罪,我等無能,不敢輕易施藥”
我心中的怒火一下竄到了頭頂上,“無能?既無能,要爾等何用?”言罷,手中的攝魂鞭應聲而出,直直打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那人還不及哀呼,連魂帶魄便被撕的粉碎。這是我第一次使用攝魂鞭,威力如此之大也是將我驚的一愣。
落長辭一正神色,欺身上前幫我把鞭子收了回來,“這鞭子戾氣太重,只有修為深厚的人才鎮的住,似你這般孱弱,還是只拿它當觀賞品的好,日後切莫再用它殺人,不然對你來說便是敵損一千自損八百了,不划算。”
剩下的魔醫全都瑟瑟發抖,落長辭微一抬手,將他們全趕了出去,我像是忽然回神似的,猛地撲向床上的顏言,眼看她呼吸越來越微弱,我第一次慌亂到六神無主,我的腦袋又開始陣痛,眼前的一切好像很熟悉,模糊中,我似看見一女子眼角含淚,薄唇輕啟,她喚的是,“慕兒”,一股力不從心到無可奈何的悲痛席捲我的全身,最後在我心頭匯聚,直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落長辭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強自凝聚精神,只聽得他焦急且關切的在我耳邊輕喚,“慕兒,慕兒”我的眼前開始恢復清明,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喚我,不知怎地,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他的手,“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要她死,落長辭,你救救她好不好?”
落長辭深深的看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將手放到了顏言的額頭上,手底有紅光閃爍,我知道他在以修為相救。
不過片刻,顏言的臉有了血色,我打量了一下她的魂魄,算是穩住了。
直到現在,我的理智才重回大腦,在理智的支配下,我祭出了卧雲,終於想到了醫術精湛的葯府君。落長辭幫我把顏言搬到了卧雲上,這次他很小心的觸碰着顏言,一點也不似剛來時的那般粗魯。
藥王府的路途並不近,然而卧雲的威力卻不是唬人的,我立在一旁怔怔的盯着顏言的臉,心痛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丫頭還在她的愛情里掙扎,可她臉上的傷疤還能完全癒合嗎?我不知道那個向露何以對她下這樣的毒手,難道是因為那個小道士嗎?可她即將貴為天後,又如何會與不打眼的小道士有交情?腦子裏的想法一個個的冒出來又一個個的被否定,我默然的在自己的世界裏天馬行空,可想到了一切,卻獨獨忘了向露與我一面之緣后留下的那句,“你等着”。
落長辭也一言不發的立在我身旁,他默默的陪了我一路,甚至頗為體貼的伸出寬大的袖袍擋在我身後,似是怕我體力不支的暈倒,我晃神清醒過來時,第一感覺便是覺得他催動的這個結界不錯,很是保暖。
堪堪落定在藥王府門前時,還來不及開口,便被門口守着的童子一把破蒲扇扇的後退了幾步,落長辭面色冷厲的攬住我的肩膀,簡潔的吐出兩字,“求醫”
我將懷裏的顏言推到他懷裏,上前兩步恭聲道,“我乃從陽之妻,此番友人重傷,特來求醫,聽聞從陽與葯府君頗有交情,還望葯府君能施於援手”
小童子聞言也恭敬的回了一禮,轉身便沒入石門之後。他手中的蒲扇擱在了葯爐旁邊,想來是做煽火用的。落長辭不知怎的又黑了臉,我轉過去與他說話,他只無聲的點頭卻並不搭話。
不過片刻,小童子跑了出來,他頗為抱歉的說道,“府君說了,藥王府雖世代為醫卻並不是濟善堂,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肯救的,此番若是魔后受傷了倒是可以一救,可那位姑娘卻沒有相救的理由,是以還請魔后另找別處醫治,免得耽誤時機”
藥王府的規矩我是知道的,他們雖為醫者卻與我們一般,並無善心,之所以世代為醫,不過是因着祖宗規矩而已。況且藥王府的血脈生來便與藥理相通,說起來也算是一種天命。
我的腦子空了那麼一瞬,忽然就想到了三三,趕忙道,“既是規矩,自然不好多加為難,只是煩請轉告三公子,小瞳近來有些厭食,一時治不好,倒也頗讓人擔憂,不知三公子可有法子解決?”
小童子點點頭,轉身又沒入石門之後,這次等待的時間更短,並且隨之出來的還有三三。他還未見禮就急聲詢問,“小瞳怎麼了?”
我乾咳一聲,開始打哈哈,“不嚴重,就是小孩子都有的,恩,挑食”
三三這才看到我旁邊還立着旁人,趕忙一整神色,頗有些臉紅的拱了拱手。
我拉住他的胳膊輕聲詢問,“千刀萬剮的傷你能治嗎?”
他皺眉看向落長辭懷裏的顏言,“治是治的了,只是我不能隨便醫人的”
我將他拉近了些,更輕聲的道,“小瞳年紀尚輕,還未曾拜師父,我有心讓他學一學醫理,你怎麼看?”
三三的眉眼彎了又彎,“家父從未收過徒弟,倒是很有這方面的想法”
我一挑眉,朝顏言努了努嘴,“那這個傷……?”
“呃,可以治”三三的眉頭罕見的皺了皺,“但不能在這兒,我回去拿點丹藥,可以隨你們到別處去治”
在藥王府後山的天然山洞裏,三三正聚精會神的施展醫術,為了不讓他為難,我主動扯了落長辭守在洞外為他護法。葯府君一脈原是天族的御用醫仙,只是不知受了什麼委屈,祖上便自動脫離了天界這一大靠山。但因着到底曾是天界的人,移居別處多少有些難看,便折中將府邸遷到天界邊境的犄角旮旯里。
我抬頭看着平日裏不怎麼看的見的日光,不禁眯起了眼睛,任由那暖暖的光輝撒遍全身,一時間,疲憊像是蒸騰的酒氣一般在骨頭裏引起一陣陣酥麻。落長辭不易察覺的將身體靠過來,我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幾乎噴洒在我的臉上,右手不由自主的握緊,就在我準備將胳膊掄過去的時候,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意外的含了絲有些陌生的溫柔,“我的肩膀一直都在這兒,不曾偏移一寸,你若累了,隨時可以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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