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少年的自我探悉之路（下）

在今天上午即將結束的尾巴根兒前，我只聽人說過，倘若長時間肉眼直視太陽，會有很大幾率，讓視力水平低到此生再也看不到光的程度，用句人話通俗易懂的來講就是，直視太陽會把眼睛給活活閃瞎。

而在剛才，在今天上午即將結束的尾巴根兒前，我又知道了，直視黑洞，也會把眼睛給閃瞎。

這不是啥道聽途說得來的二手小道消息，而是我以本人的身份親自體驗得來的一手觀感資料。

沒啥，經過這麼些年老媽和兩位姐姐的相關適應歷練，我早已經習慣了雙眼不能視物的感覺，就算是真的瞎了也照樣能夠生活完完全全自理，只是不知道，這算不算工傷，能不能在那狄拉克海域陰影之處的母文明那裏報銷，受益人能不能寫藍色星球的兩位老姐和米特母文明的娘親和母親的名字……

還有就是，自己做了那麼些年的永和黑暗相伴的準備，最後卻是在直視自己靈魂深處的信息黑洞的時候被活活閃瞎，說出去會不會成為米特母文明和藍色星球兩大文明間傳頌許久的歷史笑柄……

到時候，我怕是會成為狄拉克海域兩大文明之間繼那位裸腦窮遊星辰大海的同姓絕症宅男之後，第二位被人傳誦恆久遠的學渣宅男了……

但我只是瞎了那麼一小會兒，很快便恢復正常視力水平了。

這終止了我所有的胡思亂想。

“是就此停止自我探悉，先緩一緩勁兒還是……還是繼續看看，看看自己的靈魂中到底隱藏了些什麼東西，自己又能夠用這些東西，在多大程度上改善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和學習狀況。”

好吧，不用選了，繼續看看吧，去孤山故道那兒撿東西換來的錢還不知道嘛時候能寄來落袋為安呢，現在家裏可是上有米特母文明的娘親母親在堂，上有藍色星球的兩位姐姐在堂，下有……下有……我呸呸呸，打小兒長到現在，連牽女生的手——霖霖那傢伙不算，應姐姐是自己認的姐姐也不算——都沒試過的我到哪兒去找個下去，總之家裏一大幫子直系血親需要我這小小少年那稚嫩的肩膀來扛活養活，所以我還是接着看看能不能在自己靈魂深處找些能拿來養家餬口用的東西……

於是我就小心翼翼的繼續看看了。

於是我就看到了些自那能夠晃瞎眼睛的信息黑洞附近延伸而出，宛若星系懸臂的信息碎片。

於是我就伸出在這裏以擬生幻象形式存在的手，撿到了塊凝結成冰晶狀的信息碎片。

在米特母文明，撿到塊信息碎片應該怎麼辦，學究一點兒的說是直接吞噬融合，用句大家都明白的大白話說就是，直接給吞進肚子裏就萬事大吉了。

這也是我們米特人留給“當年”的狄拉克海域中的朋友們和敵人們最為深刻的印象，我們米特人幾乎什麼都能吃，什麼都敢吃，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這些艾迪卡拉—索蘭普爾後嗣的米特人，甚至連黑洞都敢放進鍋里煮一下來嘗個鹹淡。

但這“什麼東西都敢放鍋里煮一下嘗個鹹淡”的生存習性，完完全全是被過往的文明演進歷史和現實的生活環境給生生的逼迫出來的。

“當年”的狄拉克海域中人人皆言，我們這些繼承了艾迪卡拉—索蘭普爾先祖們遺下的米特裂隙帶遺產的諸類族屬的米特人是那種吃不得苦的“蜜罐溫室里養大的富二代少爺”。

生於“蜜罐溫室”之中的評論我們米特人願意認，那些偉大的艾迪卡拉—索蘭普爾先祖們，付出了以整個米特裂隙帶為豐碑的偉大犧牲，才為我們——這些播散在米特裂隙帶諸棲息地的後嗣們，在這冰冷的狄拉克海域中，遺下了一處足可遮風擋雨的溫暖老房子，若說這先人以巨大犧牲才為我們換來的這處溫暖老房子是蜜罐溫室，倒也很是妥當，畢竟，同旁人那寬敞華美的豪宅大邸相較起來再怎麼狹小，再怎麼不完美，家終歸是個家，說是蜜罐溫室也不為過。

但這吃不得苦的“富二代”，不，應該說是“吃不得苦的神級文明二代”的旁人評論，我們米特人卻不願意認可。

這並非是什麼矯情之詞，而是因為，倘若就此承認我們今日之輝煌全部是源自先祖們所遺下的遺產金手指光環加持的話，既是對先祖們的偉大犧牲的不尊重，更是對自己往昔歷史的不尊重。

縱使有着先祖遺產的護佑，我們米特人在這冰冷的狄拉克海域中一路走來的文明演進之路，也如同其他文明一樣，充斥着斑斑血淚，累累屍骨，甚至，還曾經數次陷入瀕臨滅絕的絕望境地。

當年我們米特人在那些狄拉克海域的冰冷溫度所造就的殘酷災難面前的絕望無力之感，絲毫不亞於藍色星球某電工筆下的那些開着小破球躲避太陽災變流浪的人類。

但好在，在先祖們那偉大犧牲豐碑的庇護下，我們米特人扛過了那些災難，扛過了那些絕望，沐浴着自己的血和淚，一路跌跌撞撞的艱難活到了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無視狄拉克海域冰冷溫度的程度。

說句有些殘酷的大實話，狄拉克海域那冰冷的溫度，足以讓涉足星辰大海的所有文明和智慧體們攜帶的白鬍子老爺爺金手指輕而易舉的化作歷史的回憶。

更何況，藍色星球有這麼句老話，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沉浸於來歷不明，產地不明，保質期不明的三無金手指為自己帶來的那點兒個體優勢在自己的生存環境中弱肉強食，打臉逆天，而不去想辦法以學習來探索這金手指的來歷、產地和保質期，將這三無變成三清，儘力將這額外獲取的金手指融入自己的生存環境，以促進自己所屬的生存環境的演進進步為條件來適應環境，換取在環境中的生存優勢，終會有被這金手指所活活反噬，淪為餌食的那一日。

這樣的事情，在狄拉克海域的歷史和現實中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了。

但可悲的是，就算是有無數先行者的屍骨示警，還是有許多人，沿着這條屍骸累累的道路一路前行狂奔。

究竟是人控制了金手指，還是……金手指反噬奴役了人，倒還真是件值得深思的有趣兒的事情呢。

不過這些有趣兒的事情暫時和現在的咱們無關，咱們還是看看我吃進肚子裏的信息碎片到底蘊含著什麼狄拉克海域遠古時代的米特母文明秘辛吧。

……嗯，這片信息碎片的內容是……《面甲妝容化妝三十六大全》……

砸着嘴巴，我品出了這片自那些靈魂深處的信息黑洞附近延伸而出的信息碎片的內容，嗯，不愧是米特母文明遺下的好東西，您瞧瞧光這名字都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氣質，念一下讓大家感受感受這滿滿的逼格，嗯，《面甲妝容雕刻三十六大全》……什麼，再念一遍，許是眼花看錯了呢……《面甲妝容雕刻三十六大全》……

此時此刻，我的感受就像是前幾章中被我撿去上交的那些異類摸金校尉，外洋發丘中郎將們在荒郊野外吃干喝稀掘地三尺了好些日子后，終於從秦皇嬴政的墳頭堆里發出來一堆洋娃娃那樣，風中凌亂不已。

好吧，刨墳掘墓過後發掘出土的是洋娃娃也好，兵馬俑也罷，不管多麼的出乎發掘者的意料之外，終究都能夠為發掘者提供墳頭棺材裏躺着的墓主人入土為安時所屬的時代的一鱗片爪，而對於發掘者來說，憑藉著這發掘出來的一鱗片爪，便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所以嘛，這名字就先別去管了，還是仔細咂摸咂摸這塊自靈魂深處的信息黑洞所延伸出的信息碎片的味道吧，沒準兒還能有啥新奇的發現呢——例如，為啥是洋娃娃而不是兵馬俑，被埋在秦皇嬴政的墳頭裏。

閉目凝神細細品味，許多內容片段宛若流水一般在腦海中流逝而過，這些一閃而過的流水片段，讓我得以窺一斑而知全豹，知曉了許多，許多東西——僅僅只是知曉，離真正靈活自如熟稔無比的實際應用還差得很遠很遠呢。

一切，都得從面甲說起。

在“當年”的狄拉克海域中，米特母文明留給所有以物理和非物理，藝術和非藝術方式同自己打交道的文明最為深刻的印象，不是那些外形充斥着濃濃的重工業爆破藝術朋克風格——通俗易懂的講，就是外形傻大黑醋（為了防止因出現星號而造成上下文銜接不全，只好就用通假字了，還能順帶水些字數，歐耶！）——在各類類地行星內部一邊瘋狂挖掘坑洞，一邊將挖出的岩石吞噬進腹內分級轉化，在各類類地行星地層深處留下一個個空曠得足以修建地下城的大坑的同時也留下了自被吞噬腹內的岩石分級轉化而來的各類絲狀擬生晶體的多足吞噬蟲群，也不是那些形如水母，在米特母文明廣袤疆域的諸類木行星那富含氫氣的大氣層中自由翱翔，舒展觸鬚慮取各類氣態核燃料的氫網水母，更不是那些大得驚人，在各類行星的地表就能看到伸展而出，緩緩包裹整個行星的不可名狀恐怖之須，專司拖曳各類天然或是非天然類地行星的死星觸鬚獸，而是，製造這一切擬生生物，打造這擬生生物生態群的主人翁們——那些個體軀體彌散出的魔能能量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方方正正，整齊劃一，同自身所驅使的各類擬生機械所彌散的魔能能量高度融洽的自然體誕生體科學家，工程技師，工人，戰士們，以及這些掌握着能夠讓大地河流山川，按照自己的意志變幻成自己生產生活需要的模樣的偉大力量的主人翁們那精雕細刻，宛若瓷娃娃般精緻的各類面甲。

說來或許有些驚悚，但這就是事實，我們米特人，其實是沒有臉的。

還有個更加驚悚的事實是，我們米特人，除了沒有臉之外，還沒有頭髮和手指。

不驚悚的講則是，在那漫長的擬生進化歷程中，我們米特人把自己的臉進化成了可自如拆卸替換的面甲，頭部的濃密發須和雙手的十個手指則進化成了不同類型不同功用的接駁觸鬚。

這些都是為了更好的適應自身所屬生存環境而進行的適應性擬生進化，本質上同藍色星球的人們為了適應各自生存區域而演化出三大人種沒有什麼區別。

誕生自藍色星球的人們演化出三大人種是為了適應自身生存所依附的各類生存環境，那麼，涉足狄拉克海域，深度感知星辰大海冰冷溫度的米特母文明的米特人將自己演化成今天這副模樣，是為了適應什麼環境呢。

答案就是，米特母文明的米特子民們在那漫長年代的擬生進化歷程中，將自己演化成今天這番模樣，是為了適應自身世世代代寄寓機器叢林中的生產和生活活動。

狄拉克海域的溫度是如此的冰冷，在這毫無溫情之色的冰冷溫度面前，人世間帝王將相們再是輝煌的功績也不過如螻蟻一般不值一提，為了在這能將一個文明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闔家滿門三更帶走就絕對不會拖延到五更的星辰大海的冰冷溫度中生存下去，米特人選擇將自己讓自己寓居於機器叢林之中，以機器叢林的溫熱力量，來讓自己在狄拉克海域的冰冷溫度中活下去，延續兩大先祖們的榮光。

先人們這樣的生存策略，身為米特母文明孑遺血裔，且深受先祖生存策略之惠的我不好過多評價，但至少，這樣的生存策略，讓米特母文明在這冰冷的狄拉克海域中頑強的存活到了今日，順利的遷徙至狄拉克海域陰影之處，而且，在那狄拉克海域新領域活的很好，吃的也很好——至少目前就我個人所看到的情況，是這樣。

而為了適應這樣的生存策略，米特人捨棄了許多許多曾經擁有過的東西，機器叢林能夠讓人獲得戰勝狄拉克海域冰冷溫度的溫暖熱量，卻也會讓寄寓其中的人，產生各種異化，而這異化所給人帶來的抉擇之痛苦，絲毫也不亞於當初第一條魚跨過大海，奔向陸地，適應陸地時那樣——上了岸的魚，就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魚了，它們可能會成為新的魚——新魚，也有可能會成為……非魚。

不管成為了那種魚，懷念過去曾經在那片最初的海里時的生活，眷戀當年曾經是一條魚時的模樣的心情都是相同的，甚至，離開海越遠，為了適應這離開海的環境而改變的越多，便愈加懷念眷戀當初的那片海，當初的那條魚。

於是，米特母文明便迎來了以瀾歌劇、幕陽劇，魚弦琴琴舞，格魯長調，安費伽羅浮雕，芙蘭鋼木盆景為代表的各類古代藝術的艱難復興和大繁榮大發展。

於是，便有了米特人那纖細靈巧，同自己以擬生進化技術創造出來的重工業爆破藝術朋克風格滿滿的諸類機器叢林造物形成鮮明對比的軀殼。

於是，便有了米特人那可自如調校，美的恍若來自天界的聲音——我好像知道了自己那“演什麼聲音就像什麼聲音”的表演才能是打哪兒來的了。

於是，便有了那牢牢敷抹粘附在所有米特人面部，宛若白瓷般瑩白無暇，猶如古希臘雕像般精雕細刻，美的不似人間之貌的面甲。

為了在這冰冷的狄拉克海域中獲得足以維持生存的溫度而不得不離開庇護自己的搖籃，在星辰大海中異化自己，靈魂軀體皆寓居於星海之上的機械叢林中的米特人精心雕刻妝點的不是面甲，而是……關於那最初的搖籃，最初的那片海，最初的那條魚的……所有過往記憶。

“當年”我們米特人最初投身機械叢林的時候，便曾以最大的凄涼自嘲，為了在這狄拉克海域的冰冷溫度中活下去，米特人已經將所有能夠簡化的東西都簡化了，總該給自己留點兒，留點兒……眷戀過往聲形姿容（通俗點兒說就是，臭美）的權力吧。

要知道，我們米特人的兩大先祖，艾迪卡拉人，可是屬於那曾經以美麗優雅而著稱的灘涂森林精靈一族，而索蘭普爾的蟲人，也曾經在蟲族屬類中以溫潤謙謙而著稱——話說以溫潤謙謙一詞來形容音容形貌皆具備相當相當程度的物理說服能力的蟲族，總是讓人有些許違和之感——但是諸君啊，那畢竟是我本人的另一半太初先祖，我們米特人那如泣如訴的凄美格魯長調，那宏偉壯觀的安費伽羅浮雕皆繼承自這來自蟲族屬類的偉大太初先祖，所以請允許我對來自蟲族的先祖們用上“溫潤謙謙”一詞吧——更何況，藍色星球的人類那最初的智人先祖，音容形貌也是一樣的有待改觀，世道必進，后勝於今之理，同樣也適用於世間所有具備靈智的智慧體們的音容形貌改觀演進進程。

所以，現在就閉目凝思，靜靜吸收這自靈魂深處的信息黑洞所延伸出的信息碎片，探悉那寄寓星辰大海機器叢林中的米特人生產生活中皆具備相當作用的面甲……所附帶的那些過往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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