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難道是蘇筱樓的父親
腐生道士不由眼神一動,看了看蘇三禾,見他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暗暗一笑,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想必唐帝的這番話,應該是點醒了在場所有人的,那青燈古卷或許沒有什麼成仙的辦法,但應該講到過天道之事,尤其是虛界中九天境之上的修鍊之法,而這經驗,卻是他們到達瓶頸之後最好的東西!
天一亮,李蟄弦與鬼月就繼續趕路了,鬼月擔心夜長夢多,一路催促,準備今夜之前須得趕到潼關,明日傍晚便可抵達長安,雖然很趕,但以二人輕身之術的境界,無非走快幾步而已。這一路行來,路上愈發顯得荒涼,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便是此間徵兆,到了正午,秋老虎厲害的要緊,此去長安乃是就死,李蟄弦也不願如此急迫,便停下來休息了片刻,看到附近倒是有個小集鎮,與鬼月二人走了過去。
卻是一處獵戶客商等往來經過歇腳的地方,也無甚吃食,不過幾碗粗糙的茶水而已,附近有幾間破爛的木屋,原本應該備有食物的,供給往來之人食用,後人則自覺補充一些,再供後人,不過現在戰亂之時,如此良俗已經無人遵守了,變得破爛不堪,茶攤倒是仍在,坐有兩三個路人,行色匆匆的樣子,看着二人過來,其中兩人急忙跑走了,只剩下一個穿着漿洗得發白的青衫,看樣子大約五十餘歲的模樣。
李蟄弦與鬼月坐到了桌邊,攤主殷勤的端來兩碗茶后,畏懼的退了下去,青衫老者眯着眼望着遠處道路的塵土,不知想着什麼,似乎沒看到他們一般,過了半晌方才回過頭來問他們: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鬼月沒有理他,閉着眼睛默默冥想着,李蟄弦說道:長安!
長安?老者點點頭,說道:長安是個好地方啊,千年帝王之氣盡聚於長安,皇居帝里崤函谷,鶉野龍山侯甸服。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秦塞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桂殿嶔岑對玉樓,椒房窈窕連金屋。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復道斜通鳷鵲觀,交衢直指鳳凰台——
李蟄弦見他念的起勁,似乎已然沉入自己的情緒之中而不見外界光景,忍不住打斷他說道:老先生是長安人?
算不上長安人,只能算作半個,老夫的婆娘是長安人,不過生下女兒沒多久就去世了,老夫如今哪裏人都不是,是個流浪之人!老者緩緩說道,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你不是還有個女兒么,為何不去找她,莫非她已嫁人了?李蟄弦問道,說不出來,這個老者有股說不清楚的怪異,或者說,這就是流浪者的氣質么,心無所居,隨遇而安,語氣雖然沉重,卻仍然不失恬淡。
媚娘啊,她是個好女孩,可惜了,十歲的一場大病,一直高燒不退,最後夭折了,這世上就我一個人了!老人嘆息一聲,又道:不過或許是天妒英才吧,媚娘自幼聰穎,過目不忘,不管教授她什麼東西,都是一點就會,一點就通,諸子典籍,陰陽術數,易經八卦,才七八歲的年紀,便已是長安有名的才女了,即便是我這個曾經的欽天監監正也是不如,虧我還師從天算一門了。
聽到這裏,李蟄弦頓時渾身一震,從老人提到“媚娘”這個名字開始,他就覺得詭異起來,到得後來他說起她的天縱之才,與他自己天算門的出身,更是震驚,忍不住問道: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老人也沒隱瞞,說道:閨名叫做媚娘,名字么,叫做顧筱樓,如今你也可以去打聽一番,當初小女的名聲可是傳揚關中了,若是還活着的話,倒是與公子年歲相差彷彿,見你一表人才,今日又有緣分,許配給你也是一段佳話,只是可惜了呀,唉——
顧筱樓!李蟄弦更是驚訝,當初在長安盤桓之時,他從蘇明敬的口中得知過蘇筱樓的身世,她出生不久就喪母,兩三歲時,父親也離她而去,這才被指算天收為徒弟,之所以從母姓,是因為當初他的父親惹下了大仇家,即便指算天都無法輕易化解,然而她的父親確實是姓顧的,如此說來,此人就是蘇筱樓的父親了?但是為何他口中的蘇筱樓的身世經歷與真實的她全然不同了,難道是她在撒謊,她為何要隱瞞父親去世的消息?
想到這裏,李蟄弦的腦袋愈發疑惑起來,最後忍不住對他說道:你所說的顧筱樓我認識,不過她並沒有死,如今已是指算天的徒弟,繼承了五尺觀,你為何說她死了?
老者盯了他半天,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說道:你為何要調戲我這麼個老人,媚娘死去時,我親手將她葬在夕山園中,豈有復生之理?
李蟄弦更加疑惑了,難道說現在的那個蘇筱樓是假的,不是她的女兒,但若是如此的話,指算天如何會收她為徒弟,等等,會不會是指算天故意隱瞞的,真實的顧筱樓其實已經死了,如今的蘇筱樓與這老者並無任何關係,她可能是指算天的女兒?
不、也不對,想到指算天的年紀,應該不會有蘇筱樓這般年紀的女兒,孫女還差不多,但似乎仍有些說不通,若她與蘇家沒有關係的話,蘇明敬如何會認她,而且他也說過了,蘇筱樓的父親早就死了。到底誰說的是真的,父親說女兒已經死了,女兒與舅舅卻說父親死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喝完這碗茶,老夫也要上路了!說著,老人站起身來,走向了遠方風塵揚起的山道,須臾就不見了蹤影。
這時鬼月終於睜開了眼睛,對李蟄弦說道:休息好了嗎,茶水也喝過了,該走了吧?
李蟄弦點點頭,站起身來,忽然又察覺一件事,問道:鬼月,難道你就沒有疑惑嗎,你應該見過蘇筱樓吧?
蘇筱樓?鬼月不由有些驚訝,隨即想起來了,說道:你是說當初與你一同在墓下的那個女子,怎麼突然說起她來了?別想了,快上路吧,等你或者離開長安侯再去找她不晚,若是死了,趁早斷了這個心思。
李蟄弦見他彷彿沒聽到過那老人說過的話一般,不過再一想也覺得正常,他不知道蘇筱樓的身世,也不會有自己這些疑惑,想了想,這件事還得等到見到蘇筱樓后再尋問她一番才能證實,不過那時不知這老人又到了何處,若有機會,能讓這二人相見就好了!
第二日二人已經到了長安城下,雖然仍是那個八水環繞之地,此時看着明德門,隱約散發著一圈圈的黑氣,讓人覺得恐懼不安。鬼月有些擔心李蟄弦臨終反悔,迫近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敦促說道:走吧,鬼帝就在夕山園裏,離這裏也不算太遠!
李蟄弦微微一怔,夕山園不是蘇明敬的住處么,鬼帝為何要住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皇陵里么?不過等到二人入城之後,他就明白過來,長安城內亂的不成樣子了,四周一片破敗,幾乎沒有像樣的樓宇,就連曾經的長安侯府也變作了一片瓦礫,但令人奇怪的是,城內並無李源和布施他們說的百鬼夜行的痕迹,往來也有不少人,看樣子與他並無任何區別,似乎只是尋常人而已。
然而當他再一細看,頓時倒吸了口氣,那些人的眼神着實瘮人,也如入城時的明德門一般,散發著絲絲黑氣,不過這黑氣與暗系靈力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陰寒,鬼月見到李蟄弦神情有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說道:不用再看了,這些人曾經乃是劍客,受鬼力浸潤之後,如今已為鬼兵,與尋常鬼奴不同,他們可以在白天行動,與尋常人無異,至於鬼奴,則只敢在夜間出門了。
聽到這裏,李蟄弦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要躲在長安城內,以你們的能力,佔據整個關中乃至於整個西北都輕而易舉吧?
鬼月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已經觸及到鬼道的重要秘密了,雖然李蟄弦在他眼中已是一個死人了,但經歷過鼎岩劍庄連番大戰之後,他不得不對其多留一個心眼,因為誰都不知他到底還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若被他從長安跑脫的話,自己就危險了。
李蟄弦見他不答,故意想引他說話,於是他自顧自的說道:長安侯曾對我說過,長安城曾經乃是秦漢兩朝戍守皇陵之地,千年風水雲集之所,蘊含有極強的禁制,甚至整座城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等到強隋盛唐之時,又經過兩次修繕,禁制更加穩固,恐怕是因此才無法離開吧,不過我又有些不明白了,既然長安城不僅破敗,又有如此禁制,為何鬼帝要來長安,還將一城之人化為鬼奴,他究竟想做什麼?
鬼月皺了皺眉,嘴巴咧了一下,但還是忍住了,很快二人就到了夕山園,門口也沒有人守衛,着實不符帝王之名,不過細想一下又覺得正常,整個城池都在鬼帝掌握之中,沒有一個外人,又何須守衛了?於是二人逕自走入園內,到了蘇明敬曾經的府里,小院之中,還能看見花蕊兒撫摸過的那顆梅樹,不過如今還只是枯枝,但樹下卻有人在,鬼月走了過去,拱了拱手,說道:鬼帝,人已經為你帶過來了!
鬼帝緩緩轉過身來,李蟄弦忽然緊張起來,看到鬼帝面龐的一角,心中猛然震動了幾下,等他完全回身之時,就徹底的愣住了: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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