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室操戈
話說湘溪子見三上仙離開之後,繞過三人前進的那個方向,蜿蜒幾座山,走了好大一段路,如今也到了川東交界處。橫斷山脈間雲霧繚繞,饒是湘溪子所站的這處小丘也是煙蒙蒙的,俯瞰下去前面一片綿延甚廣的竹林,竹林之中一條細條宛如綢做的的絲帶一般,曲曲折折的向著下游而去。
湘溪子記得所查的信息中,那鬼書似乎就在這蜀東位置,一個隱藏極深的苗村小寨,但是川東多山,要想找到不費一番功夫是不可能的。希望能夠趕在三上仙之前吧!
急行幾步,她衝上山頭,忽然間便如同雨燕曲折一般向下疾墜而去,竟如同跳崖一般的去勢,但再看,只見她俯衝幾十丈遠,輕盈的在竹葉尖上點了一點,然後又躍去好遠,一身輕身之術着實不凡。
不過數息呼吸,她便縱入了如同竹海一般的林中,只見綠竹幽然,雖仍暮冬時節,但此川中竹海竟絲毫不受外界嚴寒,仍然一片鬱鬱蔥蔥,不知其中暗藏着什麼!此下,湘溪子不敢在這麼肆無忌憚的趕路了,便從空中緩緩飄落下來。先仔細諦聽了一番,四周似乎並無人聲,她微微放下心來。
但是忽然間只聽得竹海無風而動,一片竹葉響起了不停的窸窸窣窣聲,聽這趨勢,似乎什麼東西向此飛快的本來。湘溪子眉頭一皺,卻並不驚恐,秘術修習到她這般境界,在這十國之中敵手並不多,而能與她匹敵之人又如何會如此不顧自己行蹤私隱,這般行色匆匆。至於或許是什麼野獸來襲,她更是嗤之以鼻,如今山間的野獸只要聞着秘術劍客的氣味,早已逃之夭夭了,畢竟秘術施展時散逸出來的靈力並不是那麼好受的。
風聲漸進,已可見一個青衣漢子飛速向這本來,湘溪子眸光微微一亮,那人輕身之術的路數痕迹似乎十分熟悉,待又靠近數丈,她竟是認出了此人。
漢子雖然同為秘術劍客,但顯然境界差湘溪子太多,二人靠得不過十丈了,竟仍未發現湘溪子的蹤跡,倒是湘溪子輕身而起,猝然竄到了那漢子身邊。漢子陡然見到有人靠近,又是這麼一身輕盈靈異的身法,頓時大驚,只道是那夫妻追至,暗駭之下,一道劍光從他的袖底冒出,在空中劃出幾道奇異的符文,只聽他輕喝一聲,道:秘術——千紉絲之術。
話語未落,劍光已失,卻剎那間驚現漫道金光,細看之下,竟是瀰漫在空中的無數金絲閃爍着竹林縫隙樓下的日光。湘溪子仍然未動,雖然她知道那漢子並未認出自己來,錯手之下或許當真動了殺意,但是以她這般境界,不輕易施展秘術,一旦施展便是已分勝負。
金光閃爍而下,以乾坤坎離四方之位向湘溪子罩下,一旦封住四位,則刀光閃爍,屍體八分,這邊是金系秘術的可怕之處,絲絲見肉,鋒利嗜血。
秘術施展的及時,實在人意料之外,眼看便是血肉橫飛的情景,但是在湘溪子看似緩慢的向天上伸出一指的時候,秘術竟然無需小劍行走劍訣,瞬發而至,一道柔和清亮的水光向天空一閃即沒,那千紉絲之術竟而破解。金光不再,只覺空中彌散開淡淡水汽。
這是……這是……漢子頓時驚住,微一愣神間,便猝然覺察到,這是閣中髑疾殿的高手湘溪子所擅長的秘術——水印之術。只要施術者靈力境界高於對方,施展出來,水印之術能夠將自身靈力注入到對方的秘術之中,從而操控對方的秘術,而境界相同,則可抵消對方秘術。此水系秘術乃湘溪子成為天下所傳誦的“子”之後,才機緣巧合下習得,向來只在伯仲之間的敵手中施展。剛才她只需以平平無奇的秘術抵過了自己的秘術即可,她這種大材小用,想來必是對自己亮明身份了,畢竟這水印之術猶如各世家大族的絕密之術一般,天下只此一家。
想到這裏,漢子便躬身下跪,道:卑下乃貪狼殿座下潛哨堂行走李榮波,因被敵手追擊,所以誤與先生動手,還請莫怪!
湘溪子與這李榮波同為儒家劍客,因此先生便是此派秘術中高手的稱謂,倒不是真的是什麼教書匠人,而由於大唐遺留下來的尚武之風以及如今這亂世局面,人人尚武,對於文教不甚關心,若非儒家秘術,這先生之稱倒真像是諷刺之語了。
你是潛哨堂的行走,我亦與潛哨堂打過不少交道,這閣中的信息搜集,江湖打探,人物查找,向來是你們負責的,可如今荊南會盟之期漸進,潛哨堂不在各路阻擋參會之人,卻在這裏做什麼!湘溪子沉聲道。
李榮波本是白帝城負責傳遞消息的普通探子,這次不過尋常的一件任務,只需把那斗笠客帶來的消息帶走即可,可誰知竟然惹到了小鮮那一家子人,對方窮追不捨下,雖然動用了閣中於白帝廟的機關僥倖逃脫,但是身後的追擊氣息一直逡巡不散,察其靈力境界,自己竟然捉摸不透,若然被追至,則定然難逃一死。此刻見到湘溪子,這李榮波當真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如同溺水者抓住的那根稻草。於是這李榮波也顧不上什麼各殿之間的那些小恩怨,將自己的遭遇快速的說了一遍。
原來這李榮波此次負責傳遞的消息不是別的,而正是湘溪子之前向三上仙報告的鬼書之事,那斗笠客是專諸盟散在各地的情報人員,負責搜集各路江湖信息,於是那天降異文的信息被他獲知,經過打探后得知,竟有一苗家祭祀懂得那異文,經過翻譯后竟是一門奇特的秘術修習之法,那祭祀經過修鍊,如今已然踏入廓天境界。須知廓天境界乃是“子”的門檻境界,進入此境界中,已然可以算是半個“子”了,而如今天下間,能夠被稱為“子”的人,不過十幾人而已。更加可怕的是從天降異文到他修鍊到廓天境界,不過區區五年間,可謂是神跡了!
湘溪子聽到這裏不覺一驚,當初她所查探到的消息不過其中一二,她只知那鬼書被蜀人傳說定有非凡之處,卻不知修習者竟有如此成就,若是如此的話,她前幾日就不會那般容易的告訴三上仙了。想到這裏,湘溪子不由暗暗懊悔,不過卻又暗暗慶幸,幸虧自己趕在三上仙的前面趕了回來,不然一旦三上仙得到鬼書後,自己恐怕再無覬覦可能。
那麼你如今可曾查探到那苗家祭祀的所在?湘溪子看似無意的提起。
那祭祀就在——李榮波順嘴一說便要吐露秘密,可是忽然間瞥到湘溪子一臉的期待神情,心猛然收緊了,暗暗忖道,鬼書一事重要無比,覬覦之人數不勝數,即便是我專諸盟之人,也只有七大殿主與三大閣主才有資格知曉,如此告訴了湘溪子,若她頓生歹意,恐怕自己也——
想到這裏,李榮波頓時一陣心顫,猛然間覺得自己似乎離死更近,剛剛為何自己要吐露這般重要的信息,當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李榮波暗暗後悔不迭之際,湘溪子看他神情,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臉色頓變。
不待湘溪子如何動作,那李榮波忽然間跪了下來,向湘溪子狠狠的磕了一個響頭,湘溪子明知故問:你這是何意?
李榮波誠惶誠恐的答道:卑下不過閣中小卒,陡然間查探到如此消息本沒有藏私的打算,告訴先生也無妨,不過將來殿主查知,還請先生守口如瓶不要告訴了殿主是卑下泄露的消息。
湘溪子見他如此識時務,便語氣和緩的說道:這個自然!
於是李榮波便如此這般的將所獲得的信息對湘溪子講了,說完李榮波叩頭再求:那殺手即可追至,還請先生帶我離開此地!
湘溪子聽完李榮波所說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看似隨意的問了幾次剛才他所說的內容,李榮波對應無誤,湘溪子這才安心。這個容易,不過追你之人是何人,他為何追殺你,莫非他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李榮波看着湘溪子又起了疑心,連忙說道:那倒不是,那人在白帝城時鬼鬼祟祟我們以為他們是打我們注意的,於是便打了一場,豈知不敵卻又傷了他們一人,所以被追至此處——那女子身手極為高明,其分身之術不死不滅,超出尋常分身存在時限的十倍以上——
竟有此事!湘溪子暗暗心驚,原以為得到三上仙秘術傳承的她,自認為天下秘術第一的女性,沒有想到這川中也有如此奇女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平之意。看着李榮波焦急的樣子,她暗暗冷笑,既然你這麼急不可耐,那我就好好的超度你吧!
既然如此,你便隨我走吧,我送你回堂中密所。
那就多謝先生,對了,那泄密之事還請先生不要泄露。李榮波忍不住又囑咐道。
湘溪子只是暗暗冷笑,李榮波剛剛站起,頓時感覺心中一股冷氣洶湧的升騰而起,他頓時大驚,隨即便想起湘溪子是水系秘術的集大成者,難道是她——抬眼便見湘溪子面露凶色,殺氣畢現。湘溪子,你竟然過河拆橋,你個卑鄙小人——
話還沒有說話,便覺周身濕氣大增,原想拚死一搏,哪知心中漸漸覺察到一絲眩暈,雨絲沁潤,濕氣彷彿棉中之針一般,刺向自己的各大穴脈。
湘溪子看其神態,便知李榮波必死無疑,冷笑道:你能夠死在水暈術之下也是你的福氣!說完也不看他一眼,便緩緩的離開而去。
李榮波此刻全身的穴道都漸漸被濕氣形成的雨絲一般的水針刺入,眼看便要不行了,他強忍着一口氣衝著湘溪子離開的方向吼道:你既然不信守承諾,天也會懲罰你的!你若不去奪那鬼書便好,若去,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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