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地
湯申沉默下來。
他想到了《怪誕雜編》上的那則有關“真龍墮天”的故事。
他起初也不明白，為什麼堂堂龍宮太子如此尊貴顯赫的身份，甘願走上邪道從天墮落，最後還落得被太陽鎮壓的下場。
而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有時候，身不由己啊！
再尊貴的人物，要是被逼入絕境的話，也只能為了保命而走上一條明知崎嶇險惡的道路了。
“假如我不修鍊《蚩魔煉體術》，那麼我到了戰場上恐怕活不了幾天。要是我修鍊《蚩魔煉體術》，那麼我就是走上了邪道，還是一條沒有前途的路，但是--但是至少我能活下去！”湯申暗暗想着，慢慢的捏緊了拳頭。
前途曲折，是光明還是黑暗不得而知，但是只要能活下去，那麼一切都有機會去改變！
“我本是龍，在此立誓，今日墮天，他日必然會重新騰雲。哪怕最後騰不了雲，我也要翻江倒海！”湯申下定了決心。
“我確定，要修鍊《蚩魔煉體術》！”湯申說道。
徐維盯着湯申看了一會兒，最後嘆道：“好吧，那你跟我‘下地’吧！”徐維說著，語氣蕭索，彷彿蒼老了許多。
湯申得到應允，心中狂喜，眼中散發出興奮的神光。
“我需要準備什麼嗎？要帶什麼東西嗎？”湯申語速極快的問道。
“什麼都不需要，跟我來吧！”徐維帶上頭盔，轉身朝門外走去，金屬靴子踏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咚咚，就像踩在人心上一樣。
湯申趕忙跟了上去，生怕落後半步。
徐維帶着湯申往西邊走，繞着小路，從樹蔭下走。
今夜風大，雲層厚，夜晚涼颼颼的，兩人走了沒多遠，就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裏。
前面有一口古井，用粗糙的厚石板壓着，周圍都是荒廢的雜草和樹林。
這裏湯申也不常來，因為這裏是王府內少數不需要打掃衛生的地方。
聽說自從王府建立開始，這裏就這樣荒廢着，周圍沒有宮殿，也沒有閣樓，遠處是一潭湖泊，湖泊周邊是供人遊玩的鵝卵石小道。一片樹叢將小道與荒廢古井之地隔開，樹叢大約有八九丈寬。
這兒也沒有巡邏的侍衛經過，人們都遠遠的躲開這兒，沒有人願意靠近這兒。
因為，以前有一個毛賊從這兒翻牆而入，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在古井旁靠着自殺了。毛賊的屍體在一個月後被發現，因為臭味熏到了在小道上散步的公子小姐們。
自那以後，王府內的所有人都不敢靠近這兒了。
湯申是因為知道這口古井跟“下地”有關，所以有時候會在樹叢里往古井處張望。
有一次他想靠近些觀察古井，他就穿過了樹叢，走進了這處荒廢之地。
然後，他的腦子裏就會出現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唆使他靠古井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而當他想細細分辨那股誘惑聲音時，聲音又消失不見了，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古井的旁邊。
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撒腿就跑，今後好幾個月不敢靠近那塊地方。
“當心點，千萬別被魔音誘惑住，井下關着一頭‘蚩魔’，凡人一不小心就會中招！”徐維提醒道。
“蚩魔！”湯申瞳孔一縮，沒想到這口古井下面關着一頭真正的蚩魔，“徐叔放心，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現在能抵擋住！”
自從第一次被魔音誘惑住后，他每次來這兒都會非常小心，漸漸的，就能抵擋住魔音誘惑，不至於不知不覺就走到古井旁邊了。
這也是他敢於獨自“下地”的原因，不然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靠近這兒。
徐維帶着湯申穿過樹叢，走進荒廢之地，一直來到古井旁邊。
湯申再次聽到了魔音的誘惑，不過他已經集中了精神，抵禦住了魔音。
但是饒是如此，也讓他後背發涼。
他能擋住魔音，是因為他意志力過硬，而他的意志力，是八年質子生涯鍛鍊出來的。每隔幾天就要挨打，被鞭子抽，被棍子打，被擁有脈境金剛修為的侍衛拳頭砸，在這種近乎地獄般的折磨之下，他才鍛鍊出如金剛石般堅硬的意志。
要是換成別的雜役，進入荒廢之地的下場估計跟當年的毛賊沒什麼兩樣。
徐維來到古井邊上，伸手推開蓋在古井上的厚石板，露出可供一人鑽入的空間。
“來吧，井裏有階梯，跟我下去！”
徐維招呼湯申跟上，自己當先跨上古井的邊緣，跳進井裏。
徐維跳進去后，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然後湯申看見徐維慢慢的往下走去。
湯申也跟着爬上古井的邊，往下望了一眼，黑咕隆咚的。
“下面大概深六七尺的樣子！”湯申想到徐維跳進去露出一個腦袋之事，猜測井口到階梯的距離。
湯申沒有猶豫，輕輕跳了進去，身子失重了一個呼吸，腳下就接觸到了實物。
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好在他有“明見”的能力。脈境修行，有開穴、明見、輕足、寶力等關卡，明見者，視力過人，能直視太陽，也能在黑暗中看到東西。
這是因為修士的眼睛已經被天地靈氣強化了，當然也不能太黑，要是黑得連一點光線都沒有的話，那明見者依然是睜眼瞎！
現在外面烏雲遮住了星月，但是也沒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就這一點點光線照進井裏，就能讓湯申能大致看到前方的階梯了。
井並不是垂直向下開挖的，而是有斜度，順着階梯往下延伸。
階梯朝南方斜下去，徐維在前面的階梯上等他，見到湯申下來了，就在前面帶路。
湯申跟着徐維往下走，越深入地下，視線就越不清晰，直至一點都看不見。陰森的氣氛越來越濃，還有絲絲涼意刺入骨髓。
“跟着我的腳步聲走，前面有個拐角，我們要往西拐彎了，當心別撞牆上了！”徐維提醒道。
湯申凝神聽着徐維的腳步聲，跟着前行，他伸出手在前方摸索，以防一頭撞到牆上去。
兩人走了大約一刻鐘，也不知深入地下多少丈，速度很慢，不僅是視線黑暗看不到路，還得注意腳下不能踩空。
忽然，眼前出現光亮，湯申眯起眼睛，在黑暗中待了一刻鐘，乍一看到亮光有些不適應。
“等你修鍊了《蚩魔煉體術》，就能真正在黑暗中視物了，同樣也不怕會被亮光閃到眼！”徐維笑道。
湯申苦笑，“那我真的很期待！”
徐維笑了幾聲，聲音在地下傳開來，撞到牆壁上又回傳，回聲不斷。
湯申看到了光亮下的景象，前方的階梯走到了盡頭，出現一個用青銅打造的大廳。
青銅大廳呈圓形，有十多丈直徑，牆壁旁邊有十座燒着火焰的大油鍋，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青銅大廳連接着八道通道，每一條通道都有一丈直徑，不知通向何處。
“那些通道里藏着許多鬼物，殭屍、陰魂、邪鬼……好在桓城人氣旺盛，又有大梁國運加持，這些鬼物都被壓在地下不能上來，桓城才會這麼太平！”徐維感嘆道。
湯申的視線被青銅大廳內一個鐵籠吸引了，只見那個鐵籠子有兩丈高，用手臂粗的玄鐵打造，裏面關着一頭怪物。
這頭怪物一丈高，蒼白皮膚，鄒巴巴的，渾身長滿飄揚的紅毛，有一寸多長。綠油油的眼珠子，猙獰的獠牙，頭髮也是紅的。怪物赤身裸體，身上綁着無數鐵索，鐵索伸出鐵籠外，牢牢的綁在青銅大廳地上的鐵樁上。
“蚩魔！”湯申驚呼。
被困在鐵籠里的蚩魔感應到湯申，就朝湯申看來，綠油油的眼珠子盯在湯申身上，湯申感到後背都在冒冷汗。
“來啊……來啊……過來啊……”一陣魔音出現在湯申腦海里，他感到天旋地轉，視線中的蚩魔似乎裂開嘴在對他笑。
“啊……”湯申痛苦的呻吟着，腳步不受控制的往蚩魔邁去。
“放肆！”一聲大喝如雷霆炸響，湯申如被醍醐灌頂，腦袋頓時清醒過來。
原來是徐維見到湯申被魔音干擾，以大喝打斷蚩魔的魔音。
困在鐵籠里的蚩魔露出很人性化的不屑表情，它撇過頭去，不再看湯申。
徐維對湯申關心的問道：“沒事吧？這頭蚩魔在地下關了二十年了，修成了他心通的神通。他心通可以窺探他人內心，是一門讀心術，但是反過來也可以將自己的想法以魔音的形式灌進他人的腦海里，以此來控制他人！”
湯申心有餘悸的瞥了蚩魔一眼，道：“蚩魔還能修成神通嗎？”
“你聽過殭屍的傳說嗎？殭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異類，修為高深的殭屍擁有飛天遁地、翻江倒海的神通，而蚩魔是由殭屍變異而來，自然也能修成神通。施展神通不需要法力，神通是一種……一種異能吧！”徐維有些糾結的給湯申解釋道，最後解釋神通是何物時，徐維一時間難以措辭。
“原來如此，看來蚩魔煉體術也是有前途的啊。不能施展法術，卻可以施展神通，可謂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湯申蠻開心的說道。
“呵呵！”徐維失笑起來，不置可否。
徐維走進青銅大廳，湯申也跟了進去，離鐵籠子更近了，湯申更加能感受到那頭蚩魔的強大。
彷彿蚩魔像是一座大山一樣，讓人看了一眼就感到不可匹敵，又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它的身體裏蘊含著難以想像的力量。
“那是‘山勢’，以氣勢壓人，讓對手十成實力發揮不出七成！”湯申暗道。
見到蚩魔如此強大，他對自己即將修鍊的《蚩魔煉體術》更加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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