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突 將
聶政與孟勝關係不錯，見他被圍而哥哥卻在那兒出神，急道，“哥！”
“好，咱們再殺回去！”，聶華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道，衝出來的上千人隨之鼓噪大進，奮勇殺進敵人陣中。按理說，這次是與孟勝他們內外夾擊，而且敵軍之中最強的那一部分已經被衝散了，應該很順利才對，但令聶華驚出一身冷汗的是，與來時的輕鬆相比，返身殺回去的墨門騎士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將孟勝等人接應出來的時候，原來的一千多人已經只剩下一小半了，連聶政身上都挨了兩下，好在有犀甲的保護，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倒是聶華因為一直躲在後面放冷箭，又被大家嚴密保護，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沾上，一襲白衣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分外奪目，只是處在血腥慘烈的戰場之中，卻多少顯得有些妖異了......
雖然傷亡慘重，但大家都殺紅了眼，居然不等聶華下令便一個個自己返身再次沖向了敵人，而聶政這小子更是一馬當先，聶華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只得硬着頭皮跟在後面一起殺了回去，心中苦笑不已，雖然有年紀這個不利因素客觀存在，但連自己的弟弟都自行其是，他這個主將也未免太失職了，光想些奇謀妙策卻駕馭不住部屬，是算不上名將的......
這一次突擊過於倉促，聶華原以為會付出比上一次更大的代價，甚至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敵軍竟然如同暴風中的敗絮一樣被輕而易舉地衝垮了，結果原本負責包抄敵人後路的那一千多人加入戰場的時候，戰鬥已經基本結束了，他們只需將被衝散的敵騎清掃掉就行了......
此戰由於聶華的決策失誤，墨門騎兵傷亡相當大，戰死的就有七八百人，而且還有超過五百人再也上不了戰場，戰馬更是損失了兩千多匹（受傷無法再上戰場的也算在內），但不管如何，他們畢竟還是打贏了，敵軍的騎兵此役幾乎損失殆盡，沒了這個威脅，以後墨門的騎兵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分兵襲擾，無論是在戰略上還是在戰術上墨門方面都獲益極大。何況以四千餘騎全殲數量兩倍於己的敵騎，損失再大也不能說是吃虧，因此聶華率眾回城后還是受到了大家的交口稱讚，可他自己卻有些鬱郁，尤其是三次突擊敵軍的結果為何迥異，他始終沒能想出原因，這成了聶華的一個心病。
因為聶華始終推崇“謀定而後動”的軍事思想，如果戰果預測的準確性太差，那麼以後隨時可能陰溝翻船，百思不得其解后聶華只得去向吳起求教。但吳起縱然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一時間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士氣消長的影響應該有，但怎麼會有這麼大？
“看來只能去打擾夫子了......”，聶華苦笑道。
但吳起卻是個不服輸的傢伙，他咬牙切齒地將聶華一把拉住，“先別走，再讓為兄想想，我就不信了！對了，你再將當時的情況說一下，尤其是三次突擊之間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一定要講清楚！額，還有第一次與第三次有什麼相同的地方，你也仔細想想！”
“有什麼不同？”，聶華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到，蹙眉道，“大概也就是目的不一樣吧，第二次是為了救人，另外兩次就是單純的沖陣。”
“我明白了！”，吳起聞言又想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後腦勺站起來笑道，“第一次與第三次的攻擊方向與突擊路線是你們選定的，而第二次則是被動選擇的，問題就在這裏！”
“這一點確實有，但影響有這麼大嗎？”，聶華半信不信道。
“主動進攻可以選擇敵方陣勢的薄弱處突擊，效果與對着敵軍防守嚴密的部分硬沖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但說起來容易，實戰中想要做到卻很困難，而且這種於激戰中發現敵軍陣勢弱點的能力是天生的，沒天賦的人就算有名師傳授也學不會，縱然身經百戰也未必能夠練出來。想不到你看上去文質彬彬，竟有這種‘突將’的天賦，只是可惜了......”，吳起講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輕輕地嘆了口氣。
“突將？”，聶華不禁好奇道，這個名詞連墨子都沒對他講過，吳起在哪兒聽來的？
“這個名字是愚兄取的，你當然沒聽說過......”，吳起難得地調笑了一句，就又肅容講解道，“所謂‘突將’，就是戰鬥中披堅執銳、所向無前，即使以寡擊眾依然能夠將敵方陣勢撕開、打穿，從而擊潰敵軍贏得勝利的將領。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兩個能力，首先，是要能夠於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敏銳地發現戰機，尤其是敵軍陣勢的弱點，否則個人武力再強，一旦身陷重圍也會凶多吉少，但僅有這一點是不夠的。因為敵軍也有調整的能力，如果不能迅速將其陣勢撕開，戰鬥就可能生出變數，而且猛將衝鋒在前，也可以極大地激勵士氣，從而令尖兵突陣的威力遽增，因此突將還必須有過人的勇力才行，這一點你顯然是不具備的，實在是可惜。不過這或許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你的未來，肯定不會只是當個將軍......”
聶華聞言頓時想起了霸王項羽，看來這個怪物就是吳起所說的“突將”，若非如此，再怎麼奇襲，他也不可能僅靠三萬騎兵就擊潰劉邦的五十多萬人馬啊！
吳起見聶華不語，以為他還不明白，便又補充道，“之所以兵法書中都沒有提及，是因為以前只有車戰與步戰，前者不夠靈活、後者缺乏速度，即使一時撕開了敵陣，也很難持續擴大戰果將敵人徹底擊潰，想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實在太難太難，這幾百年裏也就當年吳國的夫概（這廝帶三百手持粗長大棒的精銳步卒為先鋒與楚軍交戰，一路所向披靡，連戰車都被砸碎很多......）等寥寥數人而已，但是突擊騎兵出現后，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今後的‘突將’將大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