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依為命
原來，韓軍雖然藉助三晉聯盟的力量滅掉了鄭國，但鄭國儲君公子駘卻逃了出來，此人在鄭國民間素有“賢公子”之名，而且為人英明果決、智勇兼備，很快就暗中組織起了一支軍隊準備復國。而韓侯卻被輕而易舉的勝利沖昏了頭腦，為了獨吞勝利果實而將之前請來的魏軍和趙軍都“禮送”走了，韓軍的主力也被他撤回國內修整，留駐鄭國的韓軍不足兩萬。公子駘得知后立即派人聯繫上鄭都新鄭城內的民眾和一些對韓人不滿的貴族，在他們的裏應外合下，一舉光復了國都。其後公子駘很快被鄭人擁立為鄭侯，並抓住駐韓鄭軍兵力不足的機會大舉反攻，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就光復了全國，駐鄭韓軍幾乎全被殲滅，鄭國也終於成功復國。
這對鄭國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訊，但對很多韓國人來說，卻是難以接受的噩耗，聶家聽到這個消息后更是如雷轟頂，因為他們立刻就意識到聶勇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一個人再怎麼勇武，又豈能敵得過千軍萬馬？聶華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是聶家唯一的成年男子，也是家中的支柱，如果他不在了，這個家庭只剩徐氏這半個勞動力，卻要養活足足五張嘴，那將是何等的艱難？
本來聶家人還抱着一點僥倖心理，但這個噩耗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里正毫不客氣地收回了原本歸聶家耕種的三百畝好地，換成了一百畝劣地，理由是聶家沒有男丁耕不了那麼多田地......
再加上聶家當初被官府征走的四匹大馬、以及聶勇自帶的隨身裝備（當時的普通步兵除了鎧甲和弓弩，其餘全部自備。）也全都沒于軍中，得不到半點補償，聶勇的戰死也沒有半點撫恤（即使是在商鞅變法之後，戰死士卒的撫恤也沒有形成制度，尤其是戰敗而死的，更是很少能夠得到撫恤。），聶家原本還能在自耕農階層“矮子裏面拔將軍”的家產一下子就縮水了大半。
不過對重情的聶家人來說，最大的打擊還是聶勇之死本身，徐氏自然是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聶勇本就有病在身的老母親更是當場就暈厥過去，病情也隨之急遽惡化，沒過幾個月就病故了，而為了給她看病，本就已經大不如前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
徐氏雖然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性，但在連續失去丈夫和婆婆之後，還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不到三十歲的她竟然已經滿頭白髮，看上去就像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農婦......
見到養母傷痛成這個樣子，而姐姐與弟弟還小，聶華不得不挺身而出。從未在人前開口過的他突然搖搖晃晃地走到茶飯不思的母親身旁，出言安慰道，“母親，父親和阿婆雖然不在了，但你還有我們啊！”
“對啊，我若不能振作，孩子們該怎麼辦呢？”，徐氏猛然驚醒過來，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氣，也這才反應過來，驚喜道，“華兒，你會說話了？”
“孩兒早就會說話了，只是不喜歡開口罷了，而且這些天您都不管我們，自然不知道了......”，聶華也只能這樣說了。
“好孩子......好孩子......”，徐氏將聶華緊緊抱在懷裏，淚水再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然而，精神振作起來是很好，卻終究不能當飯吃。如今歸聶家耕種的田地只剩一百畝，而且還都是貧瘠的劣地，養活一家人都不可能，哪兒還有餘力養馬？所以徐氏打算將家中剩下的一匹母馬和三匹還未成年的馬駒統統賣掉，以節省開支，反正聶家以後也不再負責養馬了。但是聶荌這個小丫頭捨不得，抱着她最喜歡的那匹馬駒大哭，徐氏差點就忍不住動手打女兒了，卻聽見聶華問道，“孩兒聽說馬是很有用的，可以拉車、可以耕地，馬糞還能肥田，非要賣掉嗎？”
“是啊，弟弟說的對，母親別賣它們，好不好？”，見弟弟與自己並肩作戰，聶荌立刻破涕為笑，開口附和道，渾然沒有意識到，一個那麼點大的小孩怎麼會懂得那麼多。
“你們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一匹（成年）馬吃的比我們一家人都多，現在咱們自己都得省着吃，哪兒有糧食喂馬？馬是可以拉車，但咱們家一年能用到幾次？用馬耕地的話，會吃得更多，現在就一百畝地，用得着嗎？至於馬糞肥田，是什麼意思？”，徐氏有些氣惱地反問道。她自然對聶華小小年紀就能提出這樣的問題感到驚訝，不過她知道聶華出身高貴，心想他比平民的孩子要強一些或許也算正常，所以並沒有多想，後來長期習慣聶華妖孽般的表現后，就更加見怪不怪了......
“想不到戰國初期連施肥這回事都沒人知道（其實已經有了，但不普及。），怪不得平時都把馬糞當燃料來用，像游牧民族一樣......”，發現自己說漏嘴的聶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一一解釋，如果義母追問的話，就假託是神仙所教好了，幸好他知道胡服騎射還早，沒說出“騎馬”這個詞彙來，不然就更難解釋了......
聽了養子的回答之後，雖然潛意識裏徐氏也覺得他所說的“路人所言”未必靠譜，但正所謂“窮則思變”，現在只要是能夠增加收入的辦法，她都願意嘗試，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徐氏只給十畝地撒上了馬糞，不過這時早就過了播種期，基肥卻是來不及補上了。而且陳氏也還是堅持要把馬賣掉，因為聶家現在只有一百畝地，而一匹成年的馬匹卻至少能耕三百畝，以聶家如今大不如前的家境，將馬賣了換成牛無疑才是正確的選擇。而且別忘了，歷史上古代中國直到明代才糾正了錯誤的面積計算方法（之前都是以周長來計算面積的，只有正方形或者長方形時結果才準確。），之前算出的田地面積都有不小的偏差，聶家現在的一百畝地，其實能有八十畝就不錯了，用牛來耕都有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