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 世
趙、韓、魏三家聯手滅掉智伯之後，趁勢將晉國的土地幾乎瓜分得一乾二淨，建立了如今的趙韓魏三國，而晉國公室卻只剩下兩個城池，連很多小國都不如，並且由於國土被四面包圍、臣子也大多心生二意的緣故，晉國公室等於是被變相軟禁了起來......
面對如此絕境，晉君姬柳雖有才具，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將晉國徹底滅亡的日子稍微向後推遲幾年罷了。而這些年中趙韓魏三國政通人和、國勢蒸蒸日上，國內貴族與民眾對於晉國公室的懷念愈發淡了，姬柳心知過不了多久三家逆臣就要對晉國公室斬草除根，偏偏這時候姬柳的夫人卻懷孕了，而且生下來的孩子居然有着與當年晉文公重耳相同的“並瞳駢肋”兩大異相......
如果是以前，這無疑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當時的姬柳卻深深為這個孩子的命運而憂心，若他只是普通的資質，或許三國的君主還會因其年幼而網開一面，可他生具王霸之相，而且還是嫡子，必然會令三家坐立不安，反倒絕無活下去的可能，甚至還可能刺激三國君主對晉國公室提前下手。因此無奈之下，晉公姬柳讓聶華的生身母親為其餵了一次奶以作記念后（這倒算是因禍得福，若非如此，聶華肯定是直接交給乳母餵養，反而沒機會吃到對嬰兒來說十分重要的初乳。），就將其放入木盆丟進河中隨波逐流，希翼有好心人將其救起。
誠然，姬柳這麼做，襁褓之中的兒子必然九死一生，可總好過留下來十死無生，他也從沒想過要這個孩子將來挽救晉室，只是期望他能夠平安地活下去，為此他連件表記都沒留，以免孩子的真實身份暴露而受到傷害。當然，這也因為同時身具並瞳與駢肋這兩大異相的人本就無比稀罕，上百年都未必能夠出現一個，所以若是晉國的命運真有轉機，他也總有辦法找回兒子......
不過，晉國雖然已經瀕臨滅亡，但畢竟根深樹大，忠於晉室的力量多少還是有一些的，深井裏村的那個巫醫就是一個公室的死忠。他當年是晉出公的近臣，後來主君討伐趙韓魏三家失敗后逃往齊國求援，卻因為某個近侍被趙氏收買而死在路上。晉出公一死，當時的近臣與侍從頓時作鳥獸散，而忠心耿耿的巫醫則潛回晉國，卻見三國日益強大，晉室則愈發衰弱，便漸漸冷了心，在深井裏村隱居了下來，只與為數不多的幾個過命朋友還有一點來往。
然而，見到聶華這個身具與當年文公相同異相的小孩子之後，巫醫那顆已死的心又復活了，他馬上設法與晉公姬柳取得聯繫，確認了聶華的身份。姬柳對於兒子“尚在人間”十分欣慰，只希望他能夠平安長大娶妻生子，為晉國公室保住最後的一點嫡系血脈，卻並不想他肩負起過重的擔子，大勢已去，非人力可以挽回，即使自己那個兒子真的像巫醫所說的那樣出色。可是巫醫卻不甘心，他將自己所知的那些晉室死忠的名單都記在帛書里，讓聶華自己決定是否向他們求助。
“這會害死人的，不光是我，連他們也會受牽連......”，聶華自然知道如今的晉室想要復興無異於痴人說夢。尤其是聶華現在才八歲，等他成年還需十年時間，而此後幾十年都是三晉的黃金時期，在聶華的有生之年雙方的實力對比會越來越懸殊，別說是聶華了，就算是李世民、朱元璋來了，也照樣無力回天。
帛書中的秘密事關重大，每多一個人知道都會增加不必要的風險，更可能禍及聶家，因此看完后聶華二話不說就想將那捲帛書撕毀了。這時聶荌剛好回來，頓時尖叫了起來，可等她衝到跟前的時候，那捲帛書已經變成無數塊碎片隨風飄散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聶荌漲紅了臉，顯然氣極，舉起手來就要打下去，卻怎麼也不捨得下狠手，半響突然嘆了口氣收手，走到馬車邊上一把抽出了臨走前巫醫送給她的短劍。
“不好！”，聶華突然心生警兆，連忙大步跟了上去。
果然只見聶荌圓睜杏眼，將劍一橫，就要向脖子抹去。好在跟上來的聶華已有準備，伸手扣住姐姐的脈門全力一磕，聶荌再抓不住短劍，“鏘”地一聲落到地上。其實聶華的力氣還沒姐姐一半大，好在聶荌眼下情緒失控、全無防備，聶華才僥倖暫時制住了她。見到短劍落地，聶華稍稍鬆了口氣，急道，“姐你這是幹什麼？”
“先生要我一定要看好這個盒子，等到你十五歲時才能打開，可我卻沒能堅守承諾，只能以死謝罪！”，聶荌決然道。
“想不到這個年代的華夏人真的是重諾輕生，這點小事都要尋死，要是放到我們那個時候，中國人豈不是都得死光了？不過姐姐的性子也真烈，怪不得歷史上她會做出那樣的激烈之舉，以後我得多多注意才是......”，聶華不禁心生感嘆，卻見聶荌彎下腰又去揀那把短劍，無奈之下的聶華只得就地一滾，搶起地上的短劍，橫向自己頸項發狠道，“此事全都怪我，如果姐姐你執意要尋死的話，那我也陪你一起！”
正如聶華預料的那樣，一向疼他的聶荌自然不願弟弟跟着送命，生怕刺激到弟弟而後退了幾步后，帶着哭腔勸道，“誓約是姐姐所立，自當以死應誓，你卻只能算是年幼無知，為何也要跟着想不開呢？”
聶華這招見效，自然堅持進行眼淚攻勢，哭着對姐姐說道，“我不管，反正姐姐你不能死，你要死了，我們怎麼辦？再說姐姐你現在還未成年，也不必如此堅持......”
耍無賴是小孩的特權，被弟弟這樣一打岔，聶荌求死的決心不覺淡去了一些，又得到了“未成年”這個有說服力的理由，最終她半是嗔怪、半是寵溺地瞪了聶華一眼，嘆道，“你......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