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刁家六郎(中)
上輩子的刁郎,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覺得姓刁的太孤單了,人太少了。然後他就想為這個族群的擴大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惜唯一的一段糟糕透頂的婚姻轟滅了他所有的想法。沒想到本該在窯洞中獨自死去的自己居然魂穿千年到了南宋,依舊姓刁,小名六郎。
這是上天的饋贈,彌補自己前生的遺憾,這一輩子怎麼也得活好了,起碼,不能死的那麼早了。刁郎看着自己稚嫩的小胳膊腿兒喃喃自語。
“六子,吃飯了。”一個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這是這一世的母親,他隨口應道:“來啦。”心中卻道:“母親,保重。”他跟千年後的母親告別。
院子裏放着一張矮桌,周圍雜亂的放着幾個小木櫈,桌子上放着兩碟山野菜和兩碗冒着熱氣的大米飯,米飯上放着四五片薄薄的亮晶晶的臘肉。
刁氏,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婦人,看到兒子進來,說道:“餓了吧,快吃吧。”
“嗯。”六郎應了一聲,坐下來開始消滅自己的那碗飯。噴着臘肉香味的大米飯很可口。
刁氏臉上閃過一絲憂慮,這個孩子一場大病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性格大變,如果不是依舊熟悉的面孔和娘呀娘的喊着,她恐怕真要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在刁氏的胡思亂想中,六郎以極快的速度消滅了自己的那碗飯,滿足的摸了摸肚皮,象徵性的夾了一筷子小菜送入口中就站了起來,道:“娘,今天我給爹送飯去。”
“你去?”刁氏還有些遲疑。
“娘,我的病已經都好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跟大哥他們一起出操了。給爹送飯自然沒問題。”六郎一邊用手背擦着嘴巴一邊說道,這年頭可沒有餐巾紙,餐巾倒是應該有,可那絕對不是他這樣的家庭能夠消費的起的,所以只能是自力更生了。
刁氏看著兒子認真而期盼的眼神,略微猶豫了一下,轉身從身後的灶台上拿過一個帶着提手的瓦罐交給他,囑咐道:“小心點,走不動了就歇歇。”
“放心吧,娘,兒子已經六歲了。”六郎說著就提溜着瓦罐向外走去。
農家的孩子本就沒那麼嬌貴,五六歲的年紀幫着家裏幹活的多了去了,不幹才是不合理了呢。只是這孩子二十多天前鬧了一場大病,為娘的自然有些擔心。
看着六郎穩穩的向著山下走去,刁氏總感覺有些彆扭,良久才幽幽的道了一句:“這孩子是懂事了吧,沒以前淘了。或許是因禍得福了。”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坐下吃起飯來。
六郎沒走多遠,路上的小童就逐漸多了起來,都提溜着一個瓦罐。
“六子,沒事啦。”
“六子,你這次生病可是嚇壞我們了,還以為再也見不着你了呢。”
“六哥,你一會跟我們去抓蛐蛐嗎?”
……
眾多小童一起向山下走去,蹦蹦跳跳的,六郎卻走的四平八穩的,面帶笑容跟小夥伴們隨口聊着。
不一會,就走到寨門處,說著就從台階上了寨牆。
“小崽子們來了,開飯咯。”有人在寨牆上嚷嚷着。
“爹,爹,……”小童們雜亂的喊叫着奔上寨牆,各找各爹。
六郎把手中的瓦罐遞給這一世的父親。這一世的父親和上輩子的父親身高差不多,目測都沒有超過一米七,但是身材要比上輩子的父親壯碩很多。裸露的上半身肌肉虯扎,六塊腹肌曲線分明,看的六郎一陣羨慕。
而且與前世巧合的是,這一世的刁父在家中排行依舊是老三,所以刁三就成了他的常用名,他的本名這麼多年下來恐怕是記着的人不多了。
刁三接過瓦罐,寵溺的隨手摸了摸六郎的後腦勺,道:“穿這麼少,還想再躺回床上去嗎?”
六郎道:“沒事了爹,我好了,全身都是勁。”說著還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這是他前世里習慣性的行為,可是配以他細嫩的胳膊和小拳頭毫無說服力。
刁三開心的笑了笑,沒再說話,揭過瓦蓋坐在寨牆上面向寨子外面吃了起來,其他的漢子們也都是如此。
孩童們也都沒有靠向外側寨牆,而是躲在里側嬉鬧着。
六郎隨意打量着。這寨牆只是個稱呼,其實完全可以稱之為城牆了。內里用三合土夯就,外側輔以一尺厚的青石砌就,不比北方的長城簡單。城牆上牆垛、射孔、滾木擂石一應俱全,這是刁家寨百代人的建設成果,也是刁家寨人百代血與火的歷史見證。
唯一與此巍峨雄壯的守護設施不相匹配的就是這些守護者了,他們只有一百個人,而且他們的裝備簡陋到只有一把自製弓箭和一把長槍,甲衣就只有胸口處的一塊護心鏡。
一百個人分佈在長度超過八百米的寨牆上,這樣的守護力度真的安全嗎?六郎心中暗自悱惻,真要發生大的戰事了,還得靠寨子裏的大部隊,不過這樣一來,寨牆上負責警戒的百人隊就危險了,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父親。
這才發現父親吃完了,只見他也是隨手抹了一把嘴。六郎接過了瓦罐,隨口道:“爹,能把劉先生留下來嗎?我想跟他學寫字。”
刁三一臉詫異的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刁家寨戶有一千兩百二十三家,人丁六千八百九十七人,識字的卻只有三位族老,而且也就是會讀寫幾個單字罷了。刁家寨的傳承都是依靠口口相傳,族老就是寨子裏的知識傳承寶典,可是這麼多年下來,還能傳承多少,六郎表示極度的懷疑。可是這個話能跟父親說嗎?當然不能了。
於是他只能是一臉認真的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這次死裏逃生,就是想學寫字。”
很多事情是沒有為什麼的,是毫無緣由的。前世四十五年的人生告訴了六郎這樣的人生哲學。
刁三看著兒子認真稚嫩的小臉龐,猶豫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決然,道:“你先回去吧,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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