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識人間
他跌跌撞撞的在山林間行走。
與其說是行走不如說是翻滾爬行。
因為他已經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他扶着樹榦,拄着枝杈。
他已經記不清被丟到這裏多少天了,只是依稀能夠估算出,他在這裏,好像已經看了二十多個日出日落了。
身上帶的食物早就吃完了,水也都喝完了;那些不切實際的用品早就被擺弄成衣物穿在了身上。
可是現在,他仍然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原本利落的頭髮長長了很多,因為天天洗倒也算不上臟,只是亂七八糟的宛如雞窩。
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此刻滿是血污,黑一道紅一道,汗水滑落,還能看出原本極其白皙的皮膚。
身上的衣服都是布料撕撕剪剪拼拼湊湊出來的,色彩斑斕很是粗糙,上面佈滿了划痕和污漬,還有一些浸透汗漬和血漬。
腳下的皮靴還勉強能穿,只是隨着他的走動,不停地從接縫中滲出絲絲縷縷的血水。
他的臉上已經沒什麼表情了。
餓了又如何?
渴了又如何?
困了又如何?
傷了又如何?
……
他已經失去了體會這些的感覺。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走出去,也不知道走出去以後會怎麼樣。
他迷茫的望着眼前的一片山野,心中一片的悵然若失,一片的荒蕪。
對了……
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忘了。
他艱難地挪到了山澗旁邊,本想歇歇喝口水,他的已經變得遲鈍的視覺神經卻猛然被刺激到。
一個女人……
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
她緊緊地閉着雙眸,柳眉微蹙。
她滿身傷痕,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體無完膚”。
此刻,她僵卧在一條不知名的山澗旁,兩邊,是宛如刀削斧砍般陡峭的懸崖。
崖壁高不可攀,從下面望去一眼望不到盡頭,直插雲霄,直連天際。
應當也是和自己一樣被仇人扔進來的吧?
他這麼想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居然還活着。
嘿,有意思的女人。
在這樣的地方,被打成這樣了還丟進來,百分之百是要她的命。
可是她沒醒過來還能撐到現在。
看這樣子應該是哪門哪戶的嬌小姐吧!
他暗暗念叨。
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踉蹌着坐下,顫顫巍巍的從腰間取下鐵皮罐子,舀了一罐子的水。
水還挺乾淨,至少看起來是清澈見底。
他猛然發現自己的力氣竟然連一罐水都端不穩了。
深吸一口氣,一罐子涼水,冰冷刺骨,沒頭沒腦的就澆在她的身上。
這時候正是四月,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天氣還絕對稱不上暖和。
這樣一盆子水澆下來,自然是冰冷刺骨。
她原本沉寂在一片黑暗裏,幾度瀕死,身體裏卻有一種本能在強行死撐。
她要活下去。
身上的傷口不停地透支着她的生命,她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下去了。
她看不到希望。
她已經連自己是誰都已經遺忘,又怎麼能夠看得透過去和未來。
現在就只有一片黑暗。
然後,她感到自己的頭上被潑上了冰涼的液體。
她很快就醒了。
然後就看見一個男人,看着自己。
她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半支起身子,帶着幾分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他看着這個身受重傷咬牙支撐,卻仍然不失風度和氣場的女人,不答反問:“你又是誰呢?”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虛弱,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算了。”她搖了搖頭,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又掐了掐人中,保持清醒,“我不知道我是誰。”
“很巧,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他安靜半晌才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