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月初十，石敬瑭入朝拜見新帝；四月十六，李從珂改元清泰，大赦天下；四月十九，處死了康義誠，滅其族。為了答應給士卒的賞賜，有關官員千方百計搜斂民財，只收得六萬緡，新帝發怒，把輸財遲違的人都關進軍巡使的獄中，晝夜督催，犯人把牢獄都住滿了，甚至有人上吊、投井，而軍士在市場上遊盪，臉上都顯得很驕橫，市民聚在一起責罵他們說：“你們這些人為皇帝努力打仗，立功也確實不容易，但是，反而使我們百姓胸背挨鞭子受棍杖，還要出錢作你們的賞金，你們這些人還揚揚自以為得意，難道你們就不知愧對天地嗎？”
這個時候，把存放金帛財賦的左藏中所有舊物以及各道的貢獻之物，乃至太后、太妃所用的器皿服飾簪環全部拿了出來，才只有二十萬緡，李從珂着急上火怕士卒再反，當時樞密直學士李專美正在夜間值班，皇帝責備他說：“你是個以才幹聞名的人，不能為我謀划完成這件事，你留着才幹往哪裏用啊？”李專美謝罪說：“為臣很蠢笨，陛下是提拔任用得過份了，然而軍賞不夠充分，不是我的責任。我思考過，自長興年間以來，賞賜很頻繁，士兵因此而驕縱；接着又興建皇帝陵墓和出兵征戰，國家的財帑儲藏便枯竭了。雖然有無盡之財物，但不能滿足驕卒之心，因此，陛下在國家危困之中才能夠拱手而得天下。說起來國家的存亡，並不專靠厚賞，也在於修治法度，建立綱紀。陛下如果不改革前朝翻車的老路，臣擔心只能是困擾百姓，國家的存亡很難預料啊。現在，國家財力只有這些了，應該根據所能得到的平均分給大家，何必非履行當初所許諾的不可呢?！”皇帝認為他講得對，四月二十三日下詔命：禁軍在鳳翔歸附的，從楊思權、尹暉等各賜馬二匹、駱駝一匹、錢七十緡，下至軍人賜錢二十緡，那些在京城的各賜錢十緡。
軍士貪得無厭，仍然不滿意，編造謠言說：“除去了菩薩，扶立了生鐵。”李從厚寬仁軟弱，而李從珂剛強嚴苛，軍士們大多欺軟怕硬有些後悔了。
並非所有的軍士如上述那樣的不堪，駐在夾馬營的禁軍便是一支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隊伍，飛騎都指揮使趙弘殷給手下訓話：“給到手中的十緡錢要知足才好，不要去羨慕人家的二十緡，聽說赤手空拳的百姓被搜刮的已敢公然辱罵手握兵刃的軍士了，為什麼?！因為左右也是個死！百姓都死光了，沒了種地織布的，我們早晚也是個死……”見手下軍士都連連點頭，趙弘殷接道：“那些貪圖眼前一點錢財的，必定疏於操練，一有兵事，必定亂而無用，最終都不會有好下場，人死了，再多錢財花不着又有什麼用？！因此，棄小利放眼長遠才能久存，只要我們是戰無不勝的一支精兵，則誰都會高看我們一眼想讓我們做他的親兵，即使遭逢亂局，只要我們上下一心，最後能活下來的一定是我們！”
趙弘殷年輕時本是鎮州趙王王鎔的部將，因奉命率五百騎沿黃河支援後唐庄宗李存勖盡顯勇力，被李存勖留在了洛陽治典禁軍，他手下的骨幹便是當年那些在亂世中九死一生的老兵，聽他說的有理，都歡呼鼓噪起來，高呼：“吃得苦、練兵強，上下一心、戰無不勝！”
最後趙弘殷大聲道：“這次我蒙新帝賜錢三十緡，各營都將每人是二十緡，我與幾位都將商議過了，士卒與校官所得錢財盡可留下自用，我們幾人的一百多緡全部拿出來買肉沽酒，今日停訓半日，大夥敞開吃喝。”眾軍士聽罷一愣，隨即發出山呼海嘯的歡聲，引得趙弘殷七歲的兒子趙匡胤與小夥伴們停住了嬉戲，一起扭頸看向這裏。
小柱子道：“大人們晚上又要喝酒，咱們便玩演練陣法。”銀鎖道：“玩排陣好倒是好，不過你們使槍的哪有我們用大刀的威風。”大虎道：“要我說，你們一個主攻一個主守，都沒有我們神弓營能攻能守厲害，不過話說回來，你倆這小個頭，也只能跟你們的小個師父學刀學槍……”大虎說到這，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小柱子與銀鎖氣的滿面通紅。小柱子氣道：“你又侮辱我師父，瞧我不告訴他打斷你的腿！”大虎心道：“銀鎖那個紅臉師父倒還罷了，小柱子那個白臉師父可不是好惹的！”趕忙陪笑道：“這不是鬧着玩的嗎？別為了這點小事讓幾位師父煩心，他們帶着幾千人天天練兵夠辛苦的了，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來教咱們，你一告狀咱們就學不到新招式了。”小柱子被大虎一番話說動，可又有幾分不甘心，轉首望向香孩兒趙匡胤。
趙匡胤看着大虎道：“你莫胡講，你還真以為師父傳你定軍神弓是因為你長得和他一樣是大高個？那時因為你眼睛好，師父才看上你的。我再問你，我個頭同你差不多，為何除了神弓也學了五虎刀、五虎槍？”小柱子同銀鎖一起喊道：“是啊，這是為何？”大虎撓撓頭，說道：“那是……那是因為香孩兒你學得快學得好，所以幾位師父都願意教你，連去年來的老皇上都說你是天生練武的材料，不好和我們比的！”
趙匡胤抬首望向天空，低聲道：“我還挺想老皇上的，這一年我可學會了不少拳腳兵器。”大虎道：“是啊，老皇上說咱們這個年紀一年一個樣，這不我除了練弓還學全了羅漢拳。”原來這些孩子的師父正是安重誨當年從蜀中帶回的五虎門幾人，安重誨失寵被調出京城時，朝廷沒讓他帶親隨去任所，這幾位五虎門的好手便仍留在禁軍中，由於上司趙弘殷寬容大度，幾年下來幾人已完全以夾馬營為家了（這期間幾人都娶了妻生了子）。安重誨雖已死去，但他當年帶回五虎門人構想的練兵理念已然成型了，夾馬營這一支禁軍戰力愈來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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