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五)王若綱

第63章 (五)王若綱

簡駿知道老人對五哥心裏有氣,對焱堡的真實情況似乎也因為五哥的原因不敢直言。說實話,自從下午他扮做親兵給王若綱送信后,就覺得五哥對焱堡的描述和實際相差很大。

在五哥的描述里王若綱是個頗為實幹的鑄劍師,為人溫潤隨和,是個老好人。據說為了照顧意外死亡的工匠們留下的孤寡,他還專門設置了安濟院收留無依無靠的孤兒寡婦。

焱堡的堡長叫黃峰遠原是小王爺身邊人,調到焱堡不過兩三年,聽說兩人關係還不錯。張建功和方平在焱廟準備起事前,堡長前去勸說,結果被兩賊給害了。王若綱不得不上書朝廷,並為自保在娘娘廟糾結了一批人維護大爐的安全。

今天下午,他讓府兵里相貌出眾、頗有些公子范的簡亮到上堡送信,自己則隱身在其他親兵之後。

“哎呀!可算盼來了!簡將軍人在哪裏快帶我去迎他!”堡門衛士通傳后不久,那個有些發福的王若綱就迎了出來,一把就拉住了前來送信的簡亮:“這大雪封山的,你們簡直是我王某的雪中炭,外面天冷趕緊到裏屋坐!來人,趕緊備下酒菜為大人們洗塵!”

一開始,簡駿覺得這王若綱倒是個熱忱人,可他看了自己的信后就有些不對付了。

“這麼說簡昊大人沒來,他在鑫堡?這七爺——這麼多人馬的補給軍需——額——!”王若綱拿起了茶碗,茶蓋有意無意地叩了下茶碗。

這是大戶人家常用的暗示,大戶人家在接待客人或在公開場合時,若遇到了不方便當面講或者安排的事就常常使用這些事先約定的暗號,告知手下解圍或者另做安排。

簡駿站在簡亮的下首看得清楚明了,心裏道:怎的只待見五哥簡昊,把我當根蔥?他用眼角餘光掃視了一遍,只見那個站在王若綱下首和他面對面的管家眉頭略微一皺,隨即管家走上前道:“老爺,這宴開在中堂還是前堂?我先下去安排下。”

“嗯——就安排到前堂吧,那裏寬敞!”王若綱漫不經心地說道。

呵呵,前堂?那是下賓待的地方,前恭而後倨這個王若綱很會看人下菜。

管家準備出門時,一個滿臉麻子的粗魯軍士拉住了管家:“我說管家,這茅房在哪裏?小爺要解個手,方便!方便!”

管家翻了個白眼,叫了個小廝道:“劉三,帶這位爺去凈所!”

小廝帶着軍士去了凈所,那軍士道:“本爺出恭,這茅房有廁紙沒?小爺您忙您的!”

小廝在凈所外的竹筐里拿出一沓黃草廁紙:“給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那軍士解着褲帶道:“認得、認得!呀呀!受不了了!”他一邊脫着褲子,一邊沖了進去。

不大會,那凈所的屎盆、尿桶里發出了酣暢淋漓的聲音,小廝掩鼻而去。

無論一個人家也好、還是皇宮大內,這家人情報最集中的地方並不是後堂的書房、庫房,而是——廚房!

因為無論是一個人家、還是大內這是人最集中和放鬆的地方。有人就有話、有話就有情報。

“什麼?這豬剛殺,就不上了!這百來斤肉你說怎麼辦?”廚房裏廚師將菜刀用力剁下,案上豬肉立刻被分成了兩半。

管家笑道:“這不就便宜你們了嗎?下水儘管拿去!這肉呢!外面就放一小塊,估計晚上或者明天還得招待那位簡將軍,其他用鹽腌了,正好是冬天也不怕壞,放到大爐的火口上熏着更好!”

管家指了指廚房裏柳籃里的饅頭和鹹菜問道:“這是誰的?”

大廚道:“這是我們的午飯,怎的?”

管家找了幾個盤子把饅頭和菜放了進去:“這些給我拿到前堂。”

大廚拿着刀瞪着管家:“這行嗎?好歹是那將軍的親兵,上回簡昊將軍手下一個送信小兵,老爺還擺了一桌。今天這是怎麼了?”

管家搖頭道:“你不懂,如今咱們焱堡不是遭災了嗎?有吃的就不錯了!我聽說簡昊將軍和現在的那個什麼將軍可不是什麼一母同胞的兄弟,據說那是個敗家玩意!你們都聽好了,上堡也遭了災沒有餘糧,老爺和大家吃得一樣就是兩個饅頭就鹹菜!你們誰要給我露了風聲,小心爺爺我把那口條給涼拌了!”說完讓幫廚將饅頭和菜送到了前堂。

簡駿在屋外不由得苦笑,這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里。呵呵,敗家玩意!這就是簡昊、五哥眼裏的他!好個王若綱,本爺記住你了!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且等着——!

簡亮和簡駿一行人吃了一頓饅頭大餐。王若綱那苦情戲實在是感人至深、發人深省!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實在是讓諸位見笑了,王某捉襟見肘實屬無奈呀!這還是安濟院的孤兒、寡母的一天口糧,我這也實在是對不住各位了!大災之年,望諸位多多擔待!這補給、軍需的王某定然挖地三尺也要給將軍湊上,只是這時間望各位在將軍那裏能美言幾句,寬宥些時日!”

離開上堡,簡駿在人僻靜之處和江峽匯合了,乘着夜色初降他和另一個士卒調換了身份。他擦了擦臉,換了身乾淨衣裳:“去,把王若綱的老底給爺查清楚!那個姓張的和姓方的查出什麼了?”

江峽道:“這張建功和方平在下堡人緣倒是不錯,沒有什麼惡評!很多工匠、礦奴信他稱張建功“灶王”、稱方平為“火童”。不過到了中上堡,這說法就不一樣了!有的人說張建功和方平是反賊、反骨,也有同情張建功和方平的,還有一半對一半的。一半同情一半反對兩人做事方法。總之,這兩人在上下堡人緣不算太差!”

簡駿又問:“白殷的焱神酒店如何?這人是否靠得住?”

江峽搖頭道:“酒店要到傍晚才開門,還沒見到。不過四處的人對這白娘子倒都是好評!她善解人意、左右逢源。據說她很不簡單,這丹爐山附近百八是里地界內所有馬賊、山主沒人敢動白娘子和她夥計一根毫毛的。曾經盤龍嶺里一個山主因為在焱神酒店當眾猥瑣白娘子,結果還沒回到山上就被大卸八塊!”

簡駿拍了拍江峽的肩膀道:“你們去酒店好生收斂、不要張揚露了身份!你讓保國跟着我,我要去辦點事!”

江峽伸手攔住了他道:“七爺,君子不立危牆下,您是眾軍之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怎麼跟我爹交待?”

簡駿笑了笑:“就是去見幾個老人家,別那麼風聲鶴唳的!再者一旦有事,想追我的人怕是不容易,只是可惜了保國去當我的人肉盾牌。順便說一下在上堡大爐上掛了一頭豬,你叫幾個手腳麻利的給我取了送到營里,讓眾兄弟先把肉燉着,回頭你在焱神酒店裏給帶些好酒,記住不能喝醉的那種酒。”

江峽不由得點了點頭:“也是,不過七爺一定要保證在三個時辰後到焱神酒店,我若是見不到你或者保國,那焱堡即便是血流成海、白骨如山我也是不會停手的!這裏的地形七爺你畢竟還不熟悉,這張草圖是我來時畫的,你帶上。遇到緊急情況,按圖上箭頭跑,就一定能和我匯合。”

這快三個時辰了吧,保國應該到焱神酒店了!

簡駿不知道該和老人說些什麼,五哥究竟哪裏得罪了老人?按理簡昊一向知書達理,對自己的眾多師傅也一向敬重有加。不說別的,家裏的刀劍教習生了病,別的兄弟也就是隨口問候下,而五哥卻能親自煎藥給那教習送到家裏。魯嚴從未到過帝都,簡駿沒有見過卻久聞其名。每到過年過節,父親就讓他就負責家人或者外人往來賀歲信件的收發抄錄,五哥的信是最多的。除了給家人、親朋的外,很多是給他那些師傅和朋友的,其中給焱堡魯大師的信函和禮物最多。

“吳老,除了月溪是魯大師的孫女,其他孩子是您的孫兒?”簡駿一看就知道這些孩子大多和這無名老人沒有什麼血緣關係。這老人自稱無名,無非是不想理會自己罷了。為了不那麼難堪,簡駿乾脆將錯就錯稱其吳老。

老人坐在門口,隨手拿了幾束柳條編着魚簍:“黃鴻是黃堡長的二公子,小貓兒叫黃敏是堡長家小姐。如今也不是什麼公子和小姐的了。能活着就不錯了!小黑和豆芽兒叫賈棱和賈竺是我三妹的孩子。我妹夫叫賈傳代是在礦上做火藥開山的,前些年被自己做的葯炸死在山裏。我妹妹去安濟院求口飯吃,人就不見了。有人說她跟別的男人跑了,我知道自己的妹妹,她放不下這兩孩子的。我就是個孤苦老頭,沒什麼本事見這幾個孩子可憐就帶着了。哪天我走了,這些孩子是死是活的就靠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簡駿抬頭看了看在院子裏哄着小黑睡覺的黃鴻,他居然是堡長的公子:“堡長,他幾個孩子?”

“三個,老大跟着堡長去上堡后就沒有回來。他們兩人剛跟着夫人來焱堡探望父親和大哥。得知堡長失蹤消息后,夫人帶着人去找王若綱,走到半路這十四五個家奴和衙役就被一夥剛從焱神酒店出來的馬賊殺了。後來有人就把他們兩送了過來,那人一再囑咐小鴻不能提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去找王若綱,還一再說堡長和夫人的死和王若綱無關。如若不聽話,他和小貓兒性命堪憂。黃鴻擔心對小貓兒不利,所以不敢離開這裏半步。咳!”老人嘆息着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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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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