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從流

第22章 從流

“鼠牙,你這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什麼事了?”少年剛走進鋪子裏,迎面一道黑影罩下。

聽着這份與平日無異的訓斥,鼠牙抬手摸了下鼻樑,笑道:“雲姨,你又聽誰嚼舌了?哪有惹事,我就是去看個熱鬧而已。”

一邊說著,他一邊低頭從桌子上拿起一盞燈籠,返身來到了門前,雙腳踩在長凳上,將燈籠向門檐上掛去。

看着少年忙碌的身影,雲姨將信將疑地轉過身,隨後好似想起了什麼,回頭皺眉道:“玲丫頭呢,今天怎麼沒和你一塊過來?”

手指翻轉間,兩根繩頭束結在一起,鼠牙輕搖了下掛好的燈籠,笑道:“她啊,算是鳳凰落枝頭,遇到貴人了。以後啊,可不見得還會回這個破地方了...”

雲姨聽得茫然不解,還沒等她問個明白,突然一道響徹半空的的急喊打斷了她的思緒。

“鼠牙!鼠牙!...”

鼠牙轉頭望去,長苑的道口,一個同齡的少年快步跑來,臉色匆匆。

他走來一把攥住了鼠牙的衣服就往來路拖去:“有人急着找你!快跟我來!”措手不及下,鼠牙差點被拽着摔倒。

穿過青石板的街道,走進店裏,一股淡淡的清香迎上鼻頭。

入眼,各有起勢的盆景擺放道旁、廊下各處,映映幽幽。

木架上,假山頑石堆壘,各色茶具、茶葉依次擺放成排,其間偶有一朵紅花燦艷。

木刻雕鏤精良,懸在牆壁的字畫又以山水為居,一眼看去,這個香茗軒的佈置確有幾分雅緻。

每間茶室各有一塊亞麻布簾相隔,即不顯得悶閉,又不會被人窺探。

裊裊茶香中,透堂的微風拂過輕簾,剪影的日光如水波搖曳,於鬧市裡,難得有這麼一處靜居。

堂內雖沒有焚香,卻自有一股清香縈繞,在這種安逸的氛圍里,讓此間的飲客不禁生感幾分舒沁。

小廝引着幾人上樓,來到一間茶室前,盧昇掀簾走了進去,高士林緊跟其後,顏如居尾,而允嶙則停守在門外。

日落西頭、小橋流水的畫前,蔣無庾側坐在軟墊上,左手拿了卷《商金雜錄》靜靜翻看着,手邊的瓷杯里熱氣緩緩蒸騰。

聽聞動靜,他轉過頭,待看到來人後,清雋的臉上浮出一抹淡笑:“盧掌司,好久不見了,今日再會,尊下依舊是神采飛揚啊。”說著他坐直身子,右手揚起,示意眾人先請入座。

盧昇回笑了一聲:“蔣公子說笑了,不知請我等過來,是有何事?”

元德表情恭敬地垂手站在男子身後,本是一動不動,只是當他看到進屋的女子時,眉尖有一瞬間的抖立。

盧昇剛入座,便有茶師上前為他沏了杯熱茶,水入洪荒,一切作亂。

蔣無庾隨即將書合上,放回了桌上,視線看來,掃了遍在座的三人後落在了對面人身上:“掌司想必也知道了今夜於鳳城樓里舉行的大宴,這是歷年之慣例,今年也不例外,而此次則是由我蔣家和孫家共同牽辦。”

盧昇端起茶杯,吹散熱氣后輕抿了一口,靜靜聽着。

“只是...”蔣無庾手指在桌上輕點着,“這突然之間卻出了意外,王少主此番於城中遇襲身亡,讓我等震驚之餘也不得不開始思量自身安危。如若王郡守因喪子之痛而降下尋責的怒火,即使是稍受波及,小城為居的我們也難以承受。更何況...”

他口中稍頓,語氣變得異常沉重:“更何況王郡守又是來自那廬陵王氏一脈,依照那些所謂名門望族的一貫做法,弟子慘死異地,肯定是要拿出個令‘他們滿意’的答覆的,而其中用意想必你也很清楚吧,掌司大人。”

盧昇手下稍頓,將茶杯移開了嘴邊,垂眸問道:“所以,該怎麼做呢?”

...

狹窄的深巷深處,似乎隱隱約約靠立着一道模糊的黑影,鼠牙看了眼守在巷口的同齡少年後,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聽說你是這座城裏的‘鼠頭’?”

一道較為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些許沙啞,鼠牙連忙停下了腳步。

望着眼前這位全身籠罩在灰袍里、頭戴一頂斗笠的神秘人物,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躬身乾笑道:“這位大人,不知你找小的過來,有什麼事嗎?”

來人低笑了幾聲,“你不必緊張,本...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個裝得滿滿的袋子,扔了過來,“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袋裏的十兩黃金就是你的。”

鼠牙連忙伸出手,哐當一聲,袋子穩穩地落在他手心裏,隨着鬆開的袋口,一抹橙黃色的光芒映入眼帘。

他眼角一顫,看着這個袋子,頓時覺得燙手非常,看來事情不小啊。

他抬頭,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大人你客氣了,有什麼事,小人如果能幫上的,肯定會盡心儘力的。只是,不知道,大人你要找的人是誰?”

聞言,灰衣人起直了身子,微微抬頭,目光從斗笠下傾瀉而落,像柄寒刃刺向他無防備的心中,“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想問下你,城中今年剛滿十五歲的少女有哪幾位?”

“十五歲?少女?”鼠牙沉思了幾瞬,抬眼奉笑道:“大人是看上哪家小姐了嗎?”

灰衣人抬手按下斗笠,並沒有進行回答,“對了,不只是有名姓的,只要符合要求的人,即使是個乞丐也要告訴我她現在在哪。”

“好的。”鼠牙面上雖笑着,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雲。這人的態度還真是滴水不漏,以此人出手的闊綽和對身份的隱匿,看來其中是大有玄機啊。

...

“前幾日,我委人邀請九夫人赴宴,也得到了肯定的回復。眾人的商議是,‘這是一次機會’,一來可以知道王郡守的態度如何,二來也想依託九夫人之手為我等說幾句話。不過,最重要的是...”蔣無庾看着正對面的盧昇,眼底湧出一層暗沉的深意,“我相信你,掌司大人...”

盧昇聞言,看向他,目光微凝。

高士林坐在一旁,聽着兩人的談話,望了眼在杯中沉浮的茶葉后,稍稍輕抿了一口。

窗外,人影混着繁景,在漸隱漸落的日暉里,自有閑暇。

隨着層層疊起的歡呼聲在耳畔響起,倚着窗沿遠望街景的顏如頓時轉頭看了過去。

身下的這條街道上,如潮的人流被迎向分開,像是河面上泛開的一道漣漪,由遠而近緩緩漾來。

人群自動向兩邊靠去,面帶恭敬地為漸行而來的兩個僧人讓開了一條路。

或許確實是產生了幾分好奇,也可能是有些閑情,顏如斂眸,靜靜地看着面容愈來愈清晰的兩人。

而就在此時,一道靈犀的目光向她看來,短暫而渺長的對視后,僧人移目低下了頭。

“阿彌陀佛。”

突聞其聲,明珏轉頭望向身後,看着沉默無言為性的少年僧,驚疑道:“師弟,怎麼了?”

小僧睜開雙眸,眼底慧光靈現而沒,如是寶玉的臉上浮出瑩瑩容光,潺言聞聲:“經言,浮生剎那,但引夢覺。於市間,一紙煙華,夢還秋。”

明珏抬手,恭聲道:“阿彌陀佛,善言為聽,善行為聞。”

...

杯茶見底,熙囔的茶室也恢復了原本的清靜。

急步聲里,衣着華服綢絲的僕人抬着一頂轎迅速穿行於道中。

“剛剛的那位女子就是你說的前幾日來府中送信的那人?”

“是的,公子。”元德躬身於轎子旁,步步隨行。

一段沉寂后,轎中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此次更顯低沉:“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快馬加鞭趕至紫雲山,最快得要七天的時間,而來信也需要三天。不過,另一邊倒是傳來了消息,此人調查不出任何背景來,甚是蹊蹺。”

“看她和盧昇二人交情不淺,而且氣質不俗,可能是北方某個氏族剛入世之人。先繼續派人盯緊她,不可亂動,有何異動彙報於我。”

元德點頭:“謹遵公子之命。”

...

“姐姐,我們要去哪裏?”少女緊緊抓着念夏的手,緊張而又好奇地問道。

念夏摸了摸她的頭,臉上一抹笑顏綻放:“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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